第109部分(第3/4 頁)
戀上別的女人,這是顯而易見的了。
追憶著他說過的一切冷酷言話,安娜還憑空設想著他明明想說、但卻難以啟齒的話,於是她越來越憤怒了。
“我並不挽留您,”他也許要說。“您愛到哪裡就到哪裡。您大概不願意和您丈夫離婚,那麼您可以再回到他那裡去。回去吧!如果您需要錢,我可以奉送一筆。您要多少盧布?”
凡是粗野的男人說得出口的最殘酷無情的話,他,在她的想像中,都對她說了,她決不能饒恕他,好像他真說過這樣的話似的。
“他,一個誠實而正直的人,昨天不是還起誓說愛我的嗎?難道我以前不是毫無道理地絕望過好多次嗎?”緊接著她又自言自語。
一整天,除了到威爾遜那裡去以外——這大約花費了她兩個鐘頭的光景,——安娜都在想著一切都完了呢,還是依舊有重歸於好的希望,她應該立刻出走呢,還是再見他一面那種遊移不定的心思中度過去了。她等了他一天,傍晚走進自己的房間,留下話說她頭疼的時候,她心裡想:“如果他不睬使女的話依然來了,那就是說他還愛我。如果不是的,那就是說一切全完了,那麼我就要決定怎麼辦才好!……”
夜間她聽到他的馬車停下來的響聲、他按鈴的聲音、他的腳步聲和他同使女講話的聲音。聽了以後他就信以為真,不再往下問,到他自己的房間裡去了。可見一切全完了!
死,作為使他對她的愛情死灰復燃,作為懲罰他,作為使她心中的惡魔在同他戰鬥中出奇制勝的唯一的手段,鮮明而生動地呈現在她的心頭。
現在去不去沃茲德維任斯科耶,她離不離婚,都無關緊要了——全部用不著了。她一心只要懲罰他。
當她倒出平常服用的一劑鴉片,想到要尋死只要把一瓶藥水一飲而盡就行了,這在她看起來是那麼輕而易舉,以致她又愉快地揣摩著他會如何痛苦,懊悔,熱愛她的遺容,可是那時就來不及了。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藉著一支燭淚將盡的蠟燭的光輝凝視著天花板下的雕花簷板,凝視著投在上面的幃幔的陰影,她歷歷在目地想像著當她不復存在,當她對他不過是一場夢的時候他會有些什麼感觸。“我怎麼能夠對她說這些殘酷的話呢?”他會這麼說。“我怎麼能不辭而別呢?但是現在她死了!她永遠離開了我們。她在哪裡……”突然間幃幔的陰影開始搖曳,遮住了整個的簷板,籠罩住整個天花板;陰影從四處湧來,一會聚攏在一起,轉瞬之間又飛快地飄然四散,搖盪起來,融成一片,接著四下一片黑暗。“死神!”她想。她心上感到那樣的恐怖。以致於她好久都不明白她在什麼地方,她的戰慄的手好久才摸索到火柴,在點完了和熄滅了的蠟燭那裡又點上一支蠟燭。“不,怎麼都行,只要活著!要知道,我愛他!他也愛我!這都是過去的事,會過去的,”她說,感到慶幸復活的快樂的眼淚正順著兩腮流下。
為了擺脫這種恐怖,她急急忙忙跑到他的書房去。
他在書房裡睡得很酣暢。她走過去,舉起燈照著他的臉,凝視了他好久。現在,在他沉入夢鄉的時候,她愛他,一見他就忍不住流下柔情的眼淚;但是她知道,萬一他醒過來他就會用那種冷酷的、自以為是的眼光望著她,她也知道在還沒有向他訴說愛情就非得先證明全是他的過錯不可。沒有驚動他,她回到自己的寢室,服了第二劑鴉片以後,天快黎明的時候她沉入一種難過的、夢魘紛擾的睡夢中,始終沒有失掉自我的意識。
早晨,那場在她和弗龍斯基結合以前就曾出現過好多次的惡夢又來臨了,驚醒了她。一個鬍鬚蓬亂的老頭,正彎著腰俯在一種鐵器上,在做什麼,一邊用法語毫無意義地嘟囔著;就像夢裡常有的情形一樣(這就是它恐怖的地方),她感覺得那個農民並不注意她,但是卻用這種鐵器在她身上幹什麼可怕的事。她嚇出了一身冷汗,醒過來了。
當她起床的時候,她回想起昨天就像墜入五里霧中一樣。
“發生過一場口角。以前也發生過好多次的。我說我頭疼,而他沒有來看我。明天我們就要離開。我得去看看他,好作動身的準備,”她暗自尋思。聽見他在書房裡,她就去找他。在她穿過客廳的時候,聽到一輛馬車在前門停下的聲音,從視窗望出去,她看見一個戴著淡紫色帽子的少女從馬車視窗探出頭來,正對按門鈴的僕人吩咐什麼。在前廳裡談了幾句以後,有人上樓來了,接著她聽見弗龍斯基的腳步聲在客廳外面走過去。他很快地走下樓去。安娜又走到百葉窗前。他正走到臺階上,沒有戴帽子,走到馬車跟前。戴著淡紫色帽子的少女遞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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