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第2/4 頁)
間空的也沒有了:一間上等房間由鐵路視察員住著,另一間是莫斯科來的律師,第三間是從鄉下來的阿斯塔菲耶夫公爵夫人。只剩下一間骯髒的房間,但是答應他們傍晚隔壁有一間房間會空出來。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到達的時候,在他因為想到他哥哥的病情心裡十分激動的時候,他卻不能立刻跑到他哥哥那裡去,而不得不照顧她,他為此而生起妻子的氣來,列文領著她走進派給他們的房間。
“去吧,去吧!”她說,用畏怯的愧疚的眼光望著他。
他一句話也不說就走出房間,就在門口碰見了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她聽見他到了,卻不敢進來看他。她還是和他在莫斯科看見她的時候一樣;還是那件毛料衣服,露著手臂和脖頸,還是那善良的呆板的麻臉,只是略微胖了一些。
“哦,他怎樣了?他怎樣了?”
“病很重哩。他不能起床了。他老在盼望著您。他……您……同您太太一道來的嗎?”
列文在最初一瞬間不明白什麼事情使她惶惑,但是她立刻就對他說明了。
“我要走了。我要到廚房去,”她說出來了。“他會很高興哩。他聽到了,他認識她,記得在國外看見過她哩。”
列文明白她指的是他妻子,卻不知道回答什麼才好。
“去吧,去吧,”他說。
但是他剛一移動,他的房門就開了,基蒂探頭向外一望。列文因為他妻子把她自己和他置於這種尷尬的境地,又是羞愧,又是氣惱,而滿腔通紅了;但是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卻臉紅得更厲害。她縮成一團,臉紅得快要哭出來了,兩手抓住披肩的尾梢,用紅紅的手指搓弄著,不知道怎樣說、怎樣做才好。
在最初一瞬間,列文看出基蒂望著這個不可理解的可怕女人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有一種急切的好奇的神色;但是這隻持續了一剎那。
“哦!他怎樣了?他怎樣了?”她先向她丈夫,隨後又向她說。
“可是不能在走廊裡盡談下去呀!”列文說,憤怒地望著一個正在這時好像有事輕快地走過走廊的紳士。
“哦,那麼,就進來吧,”基蒂說,對恢復了常態的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說;但是看到她大夫的驚惶的臉色她就補充說:“要麼你們就去吧,回頭來叫我好了,”於是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列文就到他哥哥的房間去了。
他在他哥哥的房間裡所看到和感到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預料會發現他還處在那種自己欺騙自己的狀態裡,他聽說肺病患者是常那樣的,在秋天他哥哥來看他的時候那種狀態曾經那樣使他吃驚。他預料會在肉體上看到更明顯的死亡臨近的徵候——更衰弱,更憔悴,但大體上卻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狀態。他預料自己會感到同樣的失去親愛的兄長的悲痛和同樣的怕死心情,那種心情他以前曾經體驗過,現在不過是程度加深罷了。對於這一切他心裡都有了準備;但是他發現事情完全不是那樣。
在一間汙穢的小房間裡,四壁的嵌板上滿是痰漬,透過薄薄的板壁,可以聽到隔壁房間的談話聲,空氣因為充滿汙濁氣味而使人窒悶,在稍稍和牆壁隔開的一張臥榻上,躺著一個蓋著被窩的軀體。這個軀體的一隻手臂放在被窩外面,那像耙子一樣粗大的手,令人不可思議地連在手臂從骨端到中部一樣粗細的細長骨骼上。頭側臥在枕頭上。列文可以看見鬢角上汗淋淋的稀疏的頭髮和面板緊繃的透明似的前額。
“這個可怕的軀體決不可能是我的尼古拉哥哥!”列文想。但是走近一些,看見那張臉,就不可能懷疑了。不管臉上發生了多麼可怕的變化,但列文只消瞧一瞧那雙看見他走進來就抬起來的靈活的眼睛,只消望一望那粘在一起的髭鬚下面的嘴巴的微微抽動,就明白了這個死屍般的軀體就是他那還活著的哥哥這個可怕的現實。
閃光的眼睛嚴厲地、責備般地望了一眼他的走進來的弟弟。這種眼光立刻在活人之間建立了活的關係。列文立刻感到這雙注視著他的眼睛裡面含的譴責神色,同時因為自己的幸福而感到悔恨的心情。
當康斯坦丁拉住他的手的時候,尼古拉微笑了。這微笑是輕微的,差不多覺察不出,雖然帶著微笑,但是眼睛裡的嚴厲神情並沒有改變。
“你沒有料到我會是這個樣子吧!”他好容易才說了出來。
“是,是……不,”列文語無倫次地說,“你為什麼不早一點讓我知道呢,我是說,在我結婚的時候?我四處打聽你。”
為了避免沉默,他不能不說話,但是他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特別是因為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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