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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一道去,好嗎?”她說。
“基蒂!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責備地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反問,因為他聽了她的提議很惱火,不願意接受而生氣了。“為什麼我不能去?我不會妨礙你的。我……”
“我去是因為我哥哥快要死了,”列文說。“可是你為什麼要……”
“為什麼?為了和你一樣的原因。”
“在對於我來說是這樣重要的時刻,她卻只想著她一個人在家無聊,”列文想。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還用這種藉口,這就使他生氣了。
“這是不行的,”他嚴厲地說。
阿加菲婭·米哈伊洛夫娜,眼看著一場爭吵快要發生,輕輕地放下茶杯,出去了。基蒂連注意都沒有注意到她。她丈夫說最後一句話的口吻刺傷了她,特別是因為他顯然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我對你說,假如你要去,我也要跟你去;我一定要去!”
她急促而憤怒地說。“為什麼不行?你為什麼說不行?”
“因為天知道這是到什麼地方去,要走什麼樣的路,要住什麼樣的旅店。你會妨礙我的,”列文說,極力想冷靜下來。
“決不會的。我什麼也不需要。你能夠去的地方,我也能夠……”
“哦,那麼,不說別的,單說那個女人在那裡,你怎好跟她接近。”
“我不知道,也不要知道,什麼人什麼東西在那裡。我只知道我丈夫的哥哥快要死了,我丈夫要去看他,我也要跟我丈夫一同去,為的是……”
“基蒂!別生氣吧。可是你稍微想一想:這是一件這麼重要的事,想到你會夾雜一種軟弱的感情,一種不願意一個人留在家裡的感情,我很難受。哦,你如果一個人悶氣的話,那麼就到莫斯科去吧。”
“你看,你總是把卑鄙齷齪的動機加在我身上,”她含著屈辱和憤怒的眼淚說。“我沒有什麼,既不是軟弱,也不是……我只覺得我丈夫受苦的時候,跟他在一起是我的義務,但是你安心要傷害我,你安心不瞭解我……”
“不,這是可怕的!做這樣的奴隸!”列文叫著,立起身來,再也抑制不住他的憤怒了。但是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得好像是在自己打自己一樣。
“那麼你為什麼要結婚?你本來可以很自由的。你為什麼要結婚,假如你後悔的話?”她說,跳起來,跑到客廳去了。
當他追上她去的時候,她正在嗚咽。
他開始說話,竭力找話來與其說是說服她,不如說是安慰她。但是她不聽他,隨便他說什麼也不理睬。他彎下腰,拉住她那隻在抗拒他的手。他吻她的手,吻她的頭髮,又吻她的手——她卻始終沉默著。但是當他用兩手捧著她的臉,叫了聲“基蒂!”的時候,她突然恢復了鎮靜,哭了一會,於是他們就和好了。
決定了明天一同去。列文對妻子說,他相信她要去只是為了幫忙,同意有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在他哥哥身邊也沒有什麼不方便;但是他在動身的時候心裡對她和對自己都很不滿意。他不滿意她,是因為在必要的時候她不能夠下決心讓他一個人去;(不久前他還不敢相信他有被她愛上的幸福,現在卻因為她太愛他了反而感到不幸,這在他想來是多麼不可思議啊!)他不滿意自己,是因為自己沒有堅持下去。在他內心深處,他更不同意的,是她認為和他哥哥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不算一回事,他懷著恐怖想到她們之間可能發生的一切衝突。想到他的妻子,他的基蒂,會和一個娼婦待在一個房間裡,單隻這個念頭,就使他恐怖和嫌惡得戰慄起來。
十七
尼古拉·列文臥病的那個省城的旅館是那些依照新式改良的模型建造起來的省城旅館之一,那些旅館在建築的當時原是力求清潔、舒適、甚至雅緻的,但是由於住客們的緣故,迅速得驚人地變成了妄想具有現代化改良門面的骯髒旅店,這種妄想使它們比舊式的、乾脆很骯髒的旅館更壞了。這個旅館已到了那種地步:穿著髒制服、在門口抽著煙、擔任看門職務的兵士,生鐵製的、光滑的、陰暗而又討厭的梯子,穿著骯髒的燕尾服的放肆的侍者,桌上擺著佈滿灰塵的蠟制花束的公共餐室,到處都是汙濁、塵埃、零亂,同時還帶著那種現代化的、自滿的、由鐵路帶來的忙亂氣氛,這一切在剛度過新婚生活的列文夫婦心中喚起了一種十分難受的感覺,特別是因為這旅館所給予人的那種徒有其表的浮華印象和等待著他們的事是那麼不調和。
照例,在問了他們要住什麼價錢的房間以後,才知道上等房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