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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輕易地就相信了所有禮貌周到的主人都願意讓客人們感到的事——就是他的安排得盡美盡善的家庭並沒有費他吹灰之力,都是自然而然來的。但是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卻明白,即使給孩子們做早點的牛奶粥也不是輕易來的;因此這樣複雜而壯觀的機構一定需要什麼人細心照料;由弗龍斯基打量餐桌的姿態,對管家點頭示意,和請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挑選冷湯或者熱湯這些地方看起來,於是她歸結出這一切全靠主人經管,全是他一手做成的。顯然,這一切並不靠安娜,正如不靠韋斯洛夫斯基一樣。安娜、斯維亞日斯基、公爵小姐和韋斯洛夫斯基都是客人,快活地享受著為他們準備好的一切。
僅僅在照顧談話上安娜才是女主人。而這在一個小小的宴席上,要照顧談話,對於女主人說來可不是一樁容易事,因為參加的人竟然包括像管理人和建築師這一類人,——他們完全是另外一個階層裡的人,極力不要被這種不熟悉的豪華氣派弄得手足無措,大家的談話他們根本插不上嘴。如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觀察到的,安娜運用她一向的隨機應變的機智,從容自如地、甚至還樂趣融融地,照顧著這場困難的談話。
話題轉到圖什克維奇和韋斯洛夫斯基獨自去划船的問題上,圖什克維奇開始敘述彼得堡快艇俱樂部最近舉行的划船比賽。但是安娜,趁著他剛一停頓的空隙,立刻轉向建築師,把他由沉默中引出來。
“尼古拉·伊萬內奇非常驚奇,”她說的是斯維亞日斯基,“自從他上次來這裡以後,新建築工程進展得那麼快;就是我,每天都到那裡去,而每一天我都驚異怎麼進行得那麼快。”
“同閣下一起工作很順利,”建築師微微一笑說。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謙恭而沉靜的人。“這可不像跟地方當局打交道。那些地方得繕寫一令紙的公文才行;在這裡我只消向伯爵報告一聲,我們商量一下,三言兩語事情就解決了。”
“美國式的工作方法!”斯維亞日斯基微笑著說。
“是的。他們那裡建築房子都是合理化的……”
談話轉移到合眾國的政府濫用權力的問題上,但是安娜趕緊又轉移到另外的話題上去,好使那位管理人也打破沉默。
“你見過收割機嗎?”她問達裡婭·亞歷山德羅夫娜。“我們遇見你的時候,已經看過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哩。”
“怎樣收割?”多莉問。
“完全像剪刀哩。有一塊板和許多小剪刀。就像這樣……”
安娜用她那戴著戒指的纖美白皙的手拿起一把刀和一把叉,開始表演。她顯然知道人家從她的解說中什麼也聽不明白;但是她知道她說得很動聽,而且她的手很美,因此她繼續往下解釋。
“還不如說像鉛筆刀哩!”韋斯洛夫斯基開玩笑說,目不轉睛地緊瞅著她。
安娜輕微得幾乎覺察不出地笑了一笑,但是卻不回答。
“不對嗎,卡爾·費奧多雷奇,是不是像剪刀一樣?”她對管理人說。
“Ohja,”那個德國人回答。“EsisteinganzeinfachseDing,”①於是他開始解釋機器的構造。
“可惜不會打捆。我在維也納展覽會上見過一架會用鐵絲捆麥的機器。”斯維亞日斯基評論說,“那種用起來就合算多了。”
“Eskommtdraufan……DerPreisvomDrahtmussausgerechnetwerden。”②被人引得說起話來的德國人向弗龍斯基說。“DaslaDsstsichausrechnen,Erlaucht。”③
①德語:哦,是的,這是非常簡單的東西。
②德語:那要看情形……鐵絲的價錢要計算在內。
③德語:可以計算出來的,閣下。
德國人已經把手伸到口袋裡,那裡放著他老用來計算的筆記本和鉛筆,但是想起正在吃午飯,而且注意到弗龍斯基的冷淡眼色,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Zucomplicirt,machtzuvielKlopot。”①他結論說。
“WünschtmanDochots,sohatmanauchKlopots,”②瓦先卡·韋斯洛夫斯基說,開那個德國人的玩笑。“J‘adoreI’allemand,”③他又帶著以前那樣的笑容對安娜說。
“Cessez,”④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①德語:太複雜了,太麻煩了。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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