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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蓮卡,饒恕我,饒恕我吧!”基蒂走上她跟前去,低低地說。“我記不得我說了些什麼。我……”
“我實在不是有心傷害您,”瓦蓮卡說,微笑了。
和好了。但是自從父親回來以後,在基蒂看來,她生活的這個世界完全變了。她沒有放棄她學得的一切,但是她明白了她以為能夠做到如她願望的那樣,那不過是欺騙自己罷了。好像她的眼睛睜開了;她感到要置身在她希望登上的高峰而不流於虛偽和自負是多麼困難。此外,她還感覺到她所處的這個充滿了痛苦、疾病和垂死的人的世界是使人多麼難受。她為了要使自己愛這個世界而付出的努力,她現在感覺到難以忍受了,她渴望趕快回到清新的空氣中,回到俄國,回到葉爾古紹沃,她接到信知道她的多莉姐姐已經帶著孩子們到葉爾古紹沃去了。
但是她對瓦蓮卡的情意並沒有衰減。當她道別的時候,基蒂要求她到俄國時去看望他們。
“您結婚的時候我來,”瓦蓮卡說。
“我永遠不結婚。”
“那麼好,我永遠不來。”
“那麼好,我就為了這個緣故結婚吧。留心,記住您的諾言呀,”基蒂說。
醫生的預言實現了。基蒂恢復了健康回到俄國。她不像從前那麼快活和無憂無慮,但是平靜了。她的莫斯科的憂愁已經成為過去的回憶了。
第三部
一
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科茲內舍夫想要休息一下精神的疲勞,沒有像往常一樣到國外去,他在五月末住到鄉下他弟弟這裡來了。照他的意見,最好的生活是田園生活。他現在就是到他弟弟這裡來享受這種生活的。康斯坦丁·列文看見他來了,非常高興,特別是因為今年夏天,他已經不期望他的尼古拉哥哥來了。但是儘管他對於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懷著敬愛的心情,列文在鄉下和他哥哥一起還是感覺得不舒服的。看著他哥哥對鄉村的態度就使他不舒服,簡直是使他惱怒。對康斯坦丁·列文說來,鄉間是生活的地方,歡喜、悲衷、勞動的地方;對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來,鄉間一方面是勞動後的休息場所,另一方面是消除城市的腐敗影響的有效解毒劑,他相信那解毒劑的功效而樂於服用它。對康斯坦丁·列文說來,鄉間的好處就在於它是勞動的場所,勞動的好處是無可置疑的;對謝爾蓋·伊萬諾維奇說來,鄉間特別好卻是因為在那裡可以而且又宜於無所事事。此外,謝爾蓋·伊萬諾維奇對於農民的態度也有幾分使康斯里丁·列文惱怒。謝爾蓋·伊萬諾維奇總說他了解而且愛護農民,他時常和農民們攀談,他懂得怎樣談法,不擺架子,也不裝模作樣,從每次這樣的談話中,他都引伸出有利於農民的一般結論,證實他是瞭解他們的。康斯坦丁·列文不喜歡對農民抱這樣的態度。對康斯坦丁說來,農民只是共同勞動的主要參與者,而且雖然他對農民抱著尊敬和近乎血緣一般的感情,——如他自己所說的,那種感情多半是他吸那農家出身的乳母的乳汁吸進去的——雖然他作為一個共同工作者,常常讚歎這些人的氣力、溫順和公正,但是當共同勞動要求別的品質的時候,他對農民的粗心、懶散、酗酒和說謊,就往往激怒了。要是有人問他喜不喜歡農民,康斯坦丁·列文一定會茫然不知所答。他對農民恰如他對一般的人一樣,又喜歡又不喜歡。自然,以他這樣一個好心腸的人,他對一般人是喜歡比不喜歡的成分居多,對農民也是一樣。但是他不能把農民當作什麼特殊的人物來愛憎,因為他不只是和農民在一起生活,和他們有密切的利害關係,同時也因為他把自己看成農民中的一份子,沒有看出自己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優缺點,因此不能把自己和他們對照起來看。而且,雖然他以主人和仲裁者的資格,特別是以顧問的資格(農民們信賴他,他們從四十里遠的地方來求教於他),和農民們保持著極密切的關係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對於農民還是沒有固定的看法,要是有人問他理解不理解農民,他還會像有人問他喜不喜歡他們一樣茫然不知所答。說他理解農民,在他看來就等於說他理解一般人一樣。他不斷地觀察和理解各種各樣的人,其中有他認為善良而有趣的農民,他不斷地發現他們新的特點,改變自己以前對他們的看法,形成新的觀念。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恰好相反。恰如他以田園生活和他所不愛好的生活相對照而愛好和讚賞田園生活一樣,他以農民和他所不喜歡的那個階級的人們相對照而喜歡農民,把農民理解成和一般人截然相反的了。在他那很有條理的頭腦裡對農民生活清楚地形成了一定的看法,那一部分是由於生活本身,而主要地卻是由於和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