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1/4 頁)
“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當我進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麼,”他打斷了自己的話說,“請告訴我吧!”
她沒有回答,微微低著頭,她皺著眉頭詢問般地望著他,她的眼睛在長長的睫毛下閃耀著。她的手一面摩弄著她摘下的一片樹葉,一面在發抖。他看到了這個,他的臉表露出曾經博得過她那樣的歡心的那種完全的順從,那種奴隸般的忠心的神色。
“我看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你想我知道你有什麼憂愁,而我卻沒有為你分擔的時候,我還能夠安心嗎?告訴我吧,看在上帝面上!”他懇求地重複說。
“是的,假使他不瞭解這件事情的全部意義,我是不能夠原諒他的。還是不告訴他的好;為什麼要考驗他呢?”她想,還是那樣盯視著他,而且感覺得那隻拿著樹葉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看在上帝面上吧!”他拉著她的手重複說。
“我要不要告訴你呢?”
“要,要,要呀……”
“我懷孕了,”她低聲慢慢地說。
她手裡的樹葉抖動得更加厲害了,但是她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注視著他將怎樣接受這個訊息。他臉色變白了,想說句什麼話,卻又停住了,他放下她的手,他的頭垂下去。“是的,他了解了這件事情的全部意義,”她想,於是感激地緊緊握了握他的手。
但是她以為他了解這件事情的全部意義,像她,一個女人,所瞭解的那樣,這就錯了。聽了這個,他感覺得他對於不知什麼人所懷的那種異樣的厭惡心情以十倍的強度襲上他的心頭!但是同時他感覺得他所渴望的轉變關頭現在來到了,感覺得再要瞞住她的丈夫已經不可能,無論如何非得把這不自然的狀態了結不可了。但是,除此以外,她肉體上的激動也感染了他。他用順從的溫柔的眼光望著她,吻了吻她的手,立起身來,於是,默默無言地在涼臺上來回走著。
“是的,”他說,毅然決然地走到她面前。“你和我都沒有把我們的關係看做兒戲,現在我們的命運已經決定了。我們一定要了結,”他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說,“了結我們所過的這種弄虛作假的生活。”
“了結?怎樣了結法,阿列克謝?”她低低地說。
她現在鎮靜些了,她的臉上閃爍著溫柔的微笑。
“離開你的丈夫,把我們的生活結合在一起。”
“事實上已經結合在一起了,”她回答,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是的,但是完完全全地,完完全全地。”
“但是怎樣做法,阿列克謝,告訴我怎樣做法?”她用嘲笑自己的走投無路的處境的憂愁的口吻說。“有什麼辦法擺脫這種處境呢?難道我不是我丈夫的妻子嗎?”
“什麼處境都有辦法擺脫的。我們得打定主意,”他說。
“隨便什麼情況都比你現在這種處境好。自然,我看出你為了一切多麼苦惱——為了社會和你的兒子和你的丈夫。”
“啊,就是沒有為我的丈夫,”她露出平靜的微笑說。“我不瞭解他,我不想他。他在我看並不存在。”
“你說的不是真話。我瞭解你。你為了他也苦惱著。”
“啊,他連知都不知道呢,”她說,突然她的臉漲得通紅;她的兩頰、她的前額、她的脖頸都紅了,羞愧的眼淚盈溢在她的眼裡。
“可是我們不要談他了吧。”
二十三
弗龍斯基曾經好幾次,雖然沒有像這次這樣堅決,極力想使她考慮她自己的處境,而每次他都遭到了她現在用來答覆他的請求的那種同樣膚淺而輕率的判斷。好像這裡面有什麼她不能夠或者不願意正視的東西,好像她一開始說到這個,她,真正的安娜,就隱退到內心深處,而另一個奇怪的不可思議的女人,一個他所不愛、他所懼怕的、處處和他作對的女人就露出面來了。但是他今天下了決心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他知不知道,”弗龍斯基用平素那種鎮靜而堅決的語調說,“那不關我們的事。我們不能夠……你不能夠這樣過下去,特別是現在。”
“照你說,怎麼辦好呢?”她還是帶著輕鬆的譏諷口吻問。她原來那麼懼怕他把她的懷孕看得太隨便,現在卻唯恐他由此斷定非採取某種步驟不可了。
“把一切都告訴他,離開他就是。”
“很好,假定我這樣做,”她說。“你知道那結果會怎樣?我可以預先告訴你,”於是一道邪惡的光芒在她那一分鐘前還是那麼柔和的眼睛裡閃爍。“‘呃,你愛上了另一個男子,和他發生了有罪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