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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橋常住的庵廟一處是自然庵,目前已是碑林陳列之地,還有一處別峰庵,倚山面江,佛堂以外,花樹一庭,小齋三間,讀書之餘,可聽濤聲。讀書之餘,也免不了浮想連翩,雍正十三年(1735年)五月廿四日作《焦山別峰庵雨中無事書寄舍弟墨》,用銳利的批判態度,對數千年來的數千百家的經、史、子、集做了一番審視。他從秦始皇燒書說起,認為有些書只有零碎道理,有些書是風雲月露之辭,有些書為悖理傷道之作,有的書簡而枯,有的書冗而雜,有的書該燒,有的書不燒自燒。他認為“終身讀不盡,終身受用不盡”的書,只有四書、六經、左、史、莊、騷、賈、董策略,諸葛表章,韓文杜詩而已。這段評論太個性化、感情化了,筆者極為疑心這是雨中無事的酒後之作。不過,這是容易理解的,一則,板橋正在專攻八股,磨敲門之磚,再則,這是寫給堂弟看的,光宗耀祖的重任就寄託在他們弟兄兩人身上,因此指導讀書不能不帶有極大的功利作用。半月以後,他又有《焦山雙峰閣寄舍弟墨》,託其為自己購郝家莊墓地,“買以葬吾夫婦”。板橋是個極灑脫的人,現在關在荒山古廟裡讀書,如入囚籠,讀書之餘,免不了想入非非。一方面求仕進,一方面又想到身後大事,一方面打算日後娶妾,一方面又想到未來的入土為安。這兩封信都可以看到一位放浪不羈的才人在科舉制度桎梏下心如猿馬。
古廟讀書,朝夕相見的只有和尚。他還寫信給弟弟對和尚大大議論了一番,說是要尊重和尚,削去頭髮便是他,留起頭髮便是我。說和尚也有殺盜淫妄貪婪勢利的,是佛之罪人,但是秀才也有不仁不智無禮無義的,說是和尚不必罵秀才,秀才也不必罵和尚。古廟讀書,有時也有朋友來,《詩鈔》中有詠袁梅府送蘭故事。“多情只有袁梅府,十日扁舟五去來”,這位袁公送的是秋蘭,大概是知道板橋善於畫蘭竹的罷。板橋的詩未署年月,但從“秋蘭一百八十箭,送與焦山石屋開”的字樣看,可能便是雍正十三年罷。
讀書之餘,板橋去過江村,去過潤州的南郊。南郊岡巒起伏,綠樹蔥蘢,其間有處招隱山,修竹溪泉,松林紅葉,景色尤為恬靜明潔。此山為東晉戴顒隱居處,也是梁代昭明太子讀書處,山上留有讀書檯與增華閣。招隱山上的招隱寺,有“讀書人去留蕭寺,招隱山空憶戴公”之聯。板橋往日遊寺,和招隱的和尚交過朋友。讀書之餘重遊相隱寺,一口氣寫了五首五律。遊覽的時間是在五月,在曲徑處喝了山泉,渡水時步履如飛。到了山上寺內,滿頭大汗。和尚見了舊友,興奮得脫了袈裟,讓客人揩汗食瓜,在竹榻上小臥。板橋熟不拘禮,支枕看花,其樂融融。接著入了禪房,細品新茶,僧俗談得十分投機,便吮墨吟詩,雅興不淺。天色將晚,山風颼颼,和尚只好裹起僧衣。這時俯瞰山下,僧人歸寺,揹著一筐新果,過橋轉樹,走了上來。歸鳥喧譁,山光幽暗,再回焦山是來不及了,這天晚上,僧俗抵足而眠,必然又是一番徹夜長談。
焦山讀書之年的八月,雍正皇帝去世,子弘曆即位,年號乾隆。乾隆是年25歲,胸懷宏圖大略,對雍正朝廷弊政多所革新。年輕的皇帝決定元年會考,擢拔才人,不得因朝臣更替延誤。朝廷新舊交替,也給鄭板橋出人頭地以希望。會試前的冬日,他便買舟北上,以防誤了考期。據說船家十分貧苦,衣衫襤褸。無事閒談,才知道船家老母臥病,兒女幼小,生計艱難。板橋十分同情,但囊中銀兩要供京中使用,愛莫能助。正在這時候,安宜方向來了一條大船,船上燈燭輝煌,笙管齊鳴。看船上的旗幟,知道是新任揚州知府的官船。板橋暗暗關照船家將船橫開,擋住大船。船家害怕,板橋表示,一切後果,由他擔待。民船攔路,差役過船抓人,板橋便大搖大擺地上了官船,說明有民情要上告。紙剛鋪開,板橋便連寫三個大大的“苦”字。知府說,有什麼冤情,直接說吧。板橋連續寫道:“苦苦苦,苦蒼天,天子新喪未半年。山川草木猶含淚,府臺船中唱採蓮。”然後從懷裡摸出兩方圖章蓋上一方“鄭燮”,一方“板橋”。知府對板橋早有所聞,此時臉色大變,連忙關照停樂,起身深揖。他知道板橋入京應試,請舉人入京要為鄉里美言。板橋指指船家,要知府賙濟。知府無法,只好掏了一筆銀子。這時,板橋才大笑過船,繼續北上。
乾隆元年四月十五日,是板橋終身難忘的日子。這一天張掛的大清乾隆元年丙辰科進士題名錄上,賜進士出身的二甲九十名名單上,有“鄭燮江南揚州府興化人”字樣。九十名二甲進士中,還有一名揚州江都人金門詔,排名三十八。板橋大喜過望,但是也暗暗捏了一把汗,因為他排名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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