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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她不可。來雙瑗可以這麼理解問題,來雙揚就不可以了,她要看事情的本質,事情的本質就是:這種工作關係鬆散而臨時,用人單位只發給特聘費或者稿費,根本不負責其它社會福利。如果獸醫站真的將來雙瑗除了名,那麼來雙瑗的養老保險,公費醫療,住房公積金等社會福利都成問題了。來雙瑗學歷低,起點低,眼睛高,才氣低,母親早逝,父親再婚,哥哥是司機,姐姐賣鴨頸,弟弟吸毒,一家不頂用的普通老百姓,而且祖傳的房產被久佔不歸還,自己又是日益增長著年齡的大齡女青年,在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到吉慶街跑新聞的小夥子貌不驚人,可人家都是博士生。來雙瑗將來萬一走黴運,來雙揚不管她誰管她?
來雙揚不在吉慶街賣鴨頸,她去做什麼?卓雄洲追求她,買了她兩年的鴨頸,她不朝他微笑難道朝他吐唾沫?
來雙揚實在懶得對來雙瑗說這麼多話。況且有許多話,是傷害自尊心的,對於敏感高傲又脆弱的來雙瑗,尤其說不得。說來雙揚是一張巧嘴,正是因為她知道哪些話當說,哪些話不當說;什麼話可以對什麼人說,什麼話不可以對什麼人說。要不,她的生意會一直做得那麼好?
是人,便有來歷,誰都不可能撲通一聲從天上掉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其實來雙瑗也在來歷裡面。來雙瑗一直竭力地要從那發黃的來歷裡掙脫出去,那也情有可原,可是來雙瑗怎麼就失去了對這來歷的理解能力呢?
現在的吉慶街,一街全做大排檔小生意。除了每夜努力掙一把油膩膩的鈔票之外,免不了喜歡議論吉慶街的家長裡短、典故傳說。對於那些蟄伏在繁華鬧市皺褶裡的小街,家長裡短、典故傳說就是它們的歷史,居民們的口口相傳就是它們的博物館。
在吉慶街的口頭博物館裡,來家的故事是最古老的故事之一。
吉慶街原本是漢口鬧市區華燈陰影處的一條背街。最初是在老漢口大智門城門之外,是雲集販夫走卒,薈萃城鄉熱鬧的地方。上個世紀初,老漢口是大清朝的改革開放特區,城市規模擴充套件極快,吉慶街就被納入了市區。那時候正搞洋務運動,西風盛行,城市中心的民居,不再遵循傳統的樣式,而是順著街道兩邊,長長一溜走過去,做的是面對面的兩層樓房了。每間樓房都有雕花欄杆的陽臺,每扇窗戶眉毛上都架設了條紋布的遮陽篷。家家戶戶的牆壁都連線著,兩邊的人家說話都不敢大聲。妙齡姑娘洗浴過後,來到陽臺上梳頭髮,好看得像一幅西洋油畫。
來雙揚的祖父,也就是在那時候趕時髦在吉慶街買了六間房子。來雙揚的祖父不能算是有身世的人,他是吉慶街附近一洞天茶館的半個老闆,跑堂出身,勤勞致富了,最多算個比較有錢的人。真正有身世的人,真正有錢的人,不久還是搬走了。
花園洋房,豪院大宅的價值和魅力都是永恆的,公寓畢竟是公寓,何況像吉慶街這種老早的,不成熟的,土洋參半的公寓。最終居住下來的,還是普通的市民。
當房子開始老化和年久失修的時候,居民的成分便日益低下,販夫走卒中的佼佼者,也可以買下一間兩間舊房了。過時的名妓,年老色衰的舞女,給小報寫花邊新聞的潦倒文人,逃婚出來淪為暗娼的良家婦女,也都紛紛租住進來了。
小街的日常生活裡充斥著爭吵,呻吟,哭訴和詈罵,還有廉價的胭脂和一團團廢棄的稿紙。
這樣的小街是沒有什麼大出息的,只不過從中活出來的人,生命力特別強健罷了。來雙揚就是吉慶街一個典型的例子。來雙揚十五歲喪母,十六歲被江南開關廠開除。那是因為她在上班第一天遇上了倉庫停電,她學著老工人的做法用蠟燭照明。
但是人家老工人的蠟燭多少年都沒有出問題,來雙揚的蠟燭一點燃,便引發了倉庫的火災。來雙揚使國家和人民財產遭受了巨大損失,本來是要判刑的。
結果工廠看她年幼無知,又看她拼命批判自己,跪在地上哀求,工廠便只是給了她一個處分:除名。在計劃經濟時代,除名,對於一個人,幾乎就是絕境了。
頂著除名處分的人,不可能再有單位接受。沒有了再就業的機會和權利,幾乎等同於社會渣滓。來雙揚的父親來崇德,一個老實巴交的教堂義工,實在不能面對來雙揚、來雙瑗和來雙久三張要吃飯的嘴,再婚了。一天夜裡,他獨自搬到了寡婦範滬芳的家裡,逃離了吉慶街。那時候,來雙瑗剛讀小學,來雙久還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於是,在一個飢寒交迫的日子裡,來雙揚大膽地把自家的一隻小煤球爐拎到了門口的人行道上。來雙揚在小煤球爐上面架起一隻小鐵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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