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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陣說:那狼殺獺子還真為草原立了大功了。
烏力吉接著說:草原上獺洞最可惡,它還給蚊子過冬提供了地方。蒙古東部草原的蚊子,是在世界上出了名的。東北森林的蚊子能吃人,東蒙草原的蚊子能吃牛。草原上白災、黑災(冬季無雪的旱災)不一定年年有,可是蚊子年年來。牧民和牲畜怕蚊子比怕狼還要厲害。一年下來,蚊子能吃掉牛羊馬三四成的膘。按道理,蒙古草原冬季零下三四十度,連病牛都能凍成冰坨子,怎麼就凍不死蚊子呢?蒙古包裡也藏不住蚊子,可為啥草原上的蚊子就能安全過冬?原因就在旱獺洞。一到天冷旱獺鑽洞,蚊子也跟著進洞了。旱獺洞幾丈深,旱獺一封洞,外面冰天雪地,可洞裡像個暖窖。旱獺躲在洞裡不吃不喝,蚊子叮在旱獺的身上有吃有喝,就可以舒舒服服過冬了。等到來年開春,旱獺出洞,蚊子也跟了出來,額侖草原水多泡子多,蚊子在水裡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繁殖,一到夏天,草原就是蚊群的天下了……你說旱獺是不是草原牧業一個大害?在草原上,狼喜歡吃獺肉,狼是殺旱獺的主力,草原老話說,“獺子出洞,狼群上山”,旱獺一出來,牲畜就能消停一段日子。
陳陣被蚊群叮咬過兩個夏季,一聽到蚊群就全身發毛發癢發疼,就有皮開肉綻的感覺,知青怕蚊子真比怕狼還厲害。後來緊急讓家人從北京寄來蚊帳,才能睡著覺。牧民見到蚊帳喜歡得不行,過了一個夏天,北京的蚊帳立刻在草原牧民蒙古包裡普及,牧民給這種新東西起了個名字:依拉格勒,直譯為“蚊房子”。
陳陣真沒想到草原上恐怖的蚊群,竟是從旱獺洞裡冒出來的,他對烏力吉說:您倆真是草原專家,原來草原的蚊災跟旱獺有這麼大的關係,獺洞簡直成了蚊子的賊窩了,而狼又是獺子的剋星。我在書上可讀不到這麼多的知識……
烏力吉說:草原太複雜,事事一環套一環,狼是個大環,跟草原上哪個環都套著,弄壞了這個大環,草原牧業就維持不下去。狼對草原對牧業的好處數也數不清,總的來說,應該是功大於過吧。
畢利格老人笑著說:可旱獺也不全壞,它的皮、肉和油都是金貴東西,獺子皮是牧民的一項重要的副業收入,國家用它跟外國人換汽車大炮呢。狼最聰明,殺旱獺從不殺光,留著年年都有得吃。牧民也不把獺子打絕,只打大的不打小的。
三匹馬在山裡急行,有恃無恐的旱獺,繼續歡叫。草原雕常常俯衝,可是十撲九空。越往東北方向走,人跡越少,井臺土圈已消失,最後連馬糞也見不到了。
三人登上一片高坡,遠處突然出現幾座綠得發假的大山。三人路過的山,雖然都換上了春天的新綠,卻是綠中帶黃,夾雜著秋草的陳黃色。可遠處的綠山,卻綠得像是話劇舞臺上用純綠色染出的佈景,綠得像是動畫片中的童話仙境。烏力吉揚鞭遙指綠山說:要是去年秋天來,走到這兒看到的是一座黑山,這會兒黑灰沒了,全是一色兒的新草,像不像整座山都穿上綠緞子夾袍?三匹馬望見綠山,全都加速快跑起來。烏力吉挑了一面坡勢較緩的草坡,帶兩人直插過去。
三匹馬翻過兩道山樑,踏上了全綠的山坡。滿坡的新草像是一大片綠苗麥地,純淨得沒有一根黃草,沒有一絲異味,草香也越來越濃。聞著聞著,畢利格老人覺得有點不對頭,低頭仔細察看。兩條狗也好像發現獵情,低頭聞,小步跑,到處亂轉。老人彎下腰,低下頭,瞪眼細看馬蹄旁半尺多高的嫩草。老人抬起頭說:你們再仔細聞聞。陳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竟然直接聞到了嫩草草汁的清香,好像是在秋天坐在馬拉打草機上,聞到的刀割青草流出的草汁香氣。陳陣問道:難道有人剛剛在這兒打過草?可誰會上這兒來打草呢?
老人下了馬,用長馬棒扒拉青草,細心查詢。不一會兒,便從草叢下找出一團黃綠色的東西,他用手捻了一下,又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這是黃羊糞,黃羊剛才還來過這兒。烏力吉和陳陣也下了馬,看了看老人手中的黃羊糞,春天的黃羊糞很溼,不分顆粒,擠成一段。兩人都吃了一驚,又走了幾步,眼前一大片嫩草像是被鐮刀割過一樣,東一塊,西一片,高矮不齊。
陳陣說:我說今年春天在接羔草場沒見著幾隻黃羊,原來都跑這兒來吃好草了。黃羊吃草真夠狠的,比打草機還厲害。
烏力吉給槍膛推上子彈,又關上保險,輕聲說:每年春天黃羊都到接羔草場跟下羔羊群搶草吃,今年不來了,就是說這片新草場的草,要比接羔草場的草還要好。黃羊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畢利格老人笑眯了眼,對烏力吉說:黃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