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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門口碰見大鵬,我轉告他系主任的決定。
“不過以此作入黨的臺階,有點兒傷風雅。”我客觀地對這個字寫得歪歪扭扭的江蘇人發表意見。他不掛眼鏡,很難相信他也知書達理。聽我們遵義老鄉吹,高考前他一直是鎮上的小流氓。若不是考試偷看了英語,下輩子也修不進大學。我看得起他是去年的一天下午,趙強帶他來紅磚房混飯吃。翻完邵美為《我白天哭泣夜間歡笑》所作的插圖,他用蒼白的手指敲著畏畏縮縮的鼻子說:“三個月後他一定能找出弗洛伊德與《詩經》的聯絡。”
“傷風雅?我看你是戀愛昏頭了。”大鵬誇張地聳起鼻子,並扭扭異常肥大的屁股。
“我是說,入黨是嚴肅的事。同居這種社會現象怎麼說都有點那個……”見他誤會,我忙解釋。我至今仍然是小團員一個,心目中,入黨不比考大學或忘掉初戀那麼容易。
“要你這麼說,婦產科醫生更沒資格入黨了,她們一輩子同陰道打交道。”大鵬瞪著大眼睛氣呼呼地對我說。
指不出其間質的差別,但我知道我錯了。按恩格斯的理論,生命只不過是蛋白質存在的形式。再說,人們離開陰道,有的豢養情人,有的寡慾,這同政治面貌不相關。
“不管怎樣講,你該請客。連我的邵美都嫌你小氣。”我指著大鵬的眼窩說。
“我可不願離開學校時欠一屁股債。”他說。
“倒也是。”我口是心非,“劉素素呢,好久沒見她面兒。”
“吹了。她去酒店做酒水推銷員。”話雖清淡,在我看來他蕭條得像冬天的木棉。
我顛顛足球,悄悄幸災樂禍:“媽的,這又不是裝系統,分手難道就像分割槽那麼簡單?聽邵美說,她們湘西那邊兒的人不好惹。”
“又沒上床,什麼好惹不好惹。”他又聳聳鼻子,露出尖刻的細米牙,“我不是學藝的,有沒有沈從文黃永玉都無所謂。”
“那倒不一定。至少褻瀆。你的論文難道不是從她身上剝下來的?”
“任何一件成功的事的背後都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褻瀆。”他拉拉領帶,一副反強姦的嘴臉,“有朝一日,若《無處釋放的青春》得以見天日,你會相信。不說人,連秋天也給你褻瀆了。”
念及我對秋天的種種不滿,我知道,錯不在大鵬。一時間,只定定地望著他彷彿被強姦過的臉找不到話說。
這些年我一直認為秋天是屬於農民的,也只有農民才關心秋天。當我在這個破破爛爛的季節,離開貢鎮,離開那些雍腫的稻草堆,走進冷豔蒼白的秋天,反倒落得像個被剝奪了耕地的農民,兩手空空,衣不遮體。
……
“媽送來辣子雞,我下午拎去獨院,讓邵美準備小白菜算了——呀!同你一耽擱,又給院報的記者們撞上了!他們以為他們是約翰?錢塞勒!”大鵬望著圖書館那邊跑來的幾個男女。最前邊的女孩子,看起來好像沒戴胸罩,一晃晃的,頗搶眼。
“好纏嗎?他們可是衝著你那篇《論同居》來的。”見他們漸漸靠近,我問大鵬。我熟悉這些記者們的德行,跟大鵬說的差不多,他們以為他們是學校的約翰?錢塞勒呢。
“應該沒問題。”大鵬狡黠地眨眨眼,“我一句話就打發了他們。”
“哦?什麼話?”我半信半疑。
“我就對他們說,你們能說下雨是天空和大地做愛,那麼文章不過是稿紙被筆強姦的結晶。”大鵬的話擲地有聲。
我麻木不仁地笑笑,一個飛腳,將足球踢得老遠……
好不容易等到邵美來,她卻驚驚慌慌跑過來說,有人靠在第三棵菩提樹抽菸。
不用猜,我就是用脖子想也知道是劉素素。
劉素素曾頗有考究地對我說,她是秭歸人。雖說和屈原沾親帶故,但她這一家族,前後左右都沒有出產一個舞文弄墨的。母親生下她不久就遁入空門,坐禪修身,走的路同三閭大夫完全相反。劉素素十二歲離開秭歸。劉素素常抱怨,“可惜她來到世間晚了,否則該勸勸母親。”她畫過好幾幅《屈子行吟圖》,送給評委,連初賽都沒透過,終究灰了心,乾脆矢口否認自己是秭歸人。《懷沙》那些優秀的詩篇對她來說也是陳如死水。
做大鵬的女友,她是認真的。
有次她陪我到街上買豆腐腦兒,從王道到霸道,從包房到寺院,她滔滔不絕。
我覺察出,她是那種敢於暴露肚臍眼而不敢坦露內心的女孩。
“大鵬懺悔,他太沖動了,是他的錯,求你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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