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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要去的,不能再等了。媽說幹嗎這麼急?爹說昨晚他又夢見了倆老人,說明老人的靈魂知道他回家了,所以得趕快去和老人打個照面,好讓老人放心。媽不吱聲了。爹問家裡還有燒紙和香沒有,媽說有,缺啥也不能缺這個。說著從裡屋拿出燒紙和香來。爹接了,看看媽又看看我,說我去了。媽說叫濤跟你去吧,爹想了想,答應了。
我就跟爹一塊去給爺爺奶奶上墳了。我還是讓爹牽著手,遇見人我還是替爹回答糾正了。塋地在村東北,趟過村頭小河,就看見遠處山坡上一塊塊被日頭照得亮亮的石碑,像一顆顆摘下來的大門牙。一路上爹牽著我的手,對我說這說那,告訴我他小時跟著他爹我爺爺給他爺爺我老太爺上墳偷供品吃挨他爹我爺爺的打,他就哭。他爹我爺爺說就叫他哭,就當做給祖先哭墳吧。聽到這話他又不哭了。我爹說他從小就很有個性的,認準了的事八頭大牛拉也不回頭。他說他後來倒黴就是倒在這直剛脾氣上。他說濤你的脾性像你媽,不像我,我放心,這一點我放心。又說濤你知道嗎竹竿能折斷井繩折不斷啊。爹嘟嘟囔囔還說了不少話,有的我沒聽清,有的沒記住。因為我的精力不集中,我在數石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有了數石碑的癖好,看見什麼數什麼。每遭上墳我都一塊一塊的數石碑。
快到塋地的時候,我發現爹挺慘,大口大口地喘氣,汗珠從臉上啪噠啪噠往下掉,臉像鐵鍋一樣黑。我說爹你咋啦?爹說濤你扶扶我扶扶我。我就把脖子鑽進他的胳膊窩裡,把肩膀往上硬挺著。貼近了,我覺出爹的身子在不停地抖,連帶著我的身子也在抖。這時候已經走到塋地邊上了,我說爹你走不動了停下吧,就在這兒把紙燒了吧。爹說這不行,把紙燒在墳頭上這樣錢才歸你爺爺奶奶花。我說爺爺奶奶看見咱在這兒會到這兒拿。爹說不會的,你爺爺那脾氣我摸得透,不為三鬥米折腰,也不會為幾個錢跑腿兒。我知道拗不過爹,他清楚他的爹我也清楚我的爹。就攙著爹在墳中間往前走,終於走到爺爺奶奶的墳頭前,爹一屁股坐在墳前的荒草上,他大喘了幾口氣,吩咐我給爺爺奶奶上香燒紙,我照他說的做。爹不在家的時候,我和媽來上墳上香燒紙都是我。我是爺爺奶奶的長孫啊。見紙燒著了,爹朝墳跪下,這遭不用他吩咐,我挨他身邊跪下了。爹說濤咱們磕頭吧。就磕頭。磕完頭,火滅了,只剩一股往上冒的煙。爹說濤你往煙裡看,我看看,說什麼也看不見。爹說我能看見你爺爺奶奶站在煙裡面。我說爹你病得很厲害,咱們回家吧。爹搖搖頭說這兒好,沒有人,很安靜,想在這兒歇一會兒。說到這兒他從口袋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說濤你先回去,把這個文書——送給你豐久大哥。我說爹咱一塊兒回家吧,回去就送了去。爹說他真的太累了,得歇歇。好好歇一歇。又說這文書豐久大哥急等著要,不能等。我心裡不情願離開爹,又想想他脾氣犟,爺爺拗不過,我也拗不過,就說爹你在這等著,我送給豐久大哥就回來接你。爹說不用接,我歇會兒自個兒能回去。我說我回來接。我起身往村裡走,走不多遠聽爹喊我,我轉過頭看著爹,問爹有事嗎?爹說沒事了,走吧濤。
我一溜小跑回了村,沒歇腳又跑到豐久大哥家。把那“文書”交給豐久大哥,豐久大哥展開一看臉陡然變了色,嚷嚷說我就猜到他是逃跑來家的,還說是糾正了,真是活膩了。他又問現在你爹在哪兒?我說在塋地。他說他自己?我說他自己。他說壞事了壞事了,咱趕快去。
我跟在豐久大哥後面拼命往塋地裡跑,只有這遭看見石碑我沒有數石碑,跑到一看,我呆了,爺爺奶奶墳前沒有人。我大聲喊,沒應聲。豐久大哥也喊,也沒應聲。過會兒,豐久大哥說看見了。我順著豐久大哥的眼光往前看,看見了墳地邊的樹上吊著一個人。是我爹。我忘了哭,瘋了似的奔過去。跑到跟前我抱著爹的腿要把他從樹上拉下來。可不成,爹像長在樹上了。這時豐久大哥也跑過來,把爹從樹上抱下來了。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任我和豐久大哥推他叫他,就是不應聲。後來豐久大哥站起來,說沒用了,你爹跟你爺爺奶奶走了,走遠了,濤你哭吧。我就放聲大哭起來。
這天傍晚,公安上來了兩個人,豐久大哥領到我家裡,他們看看躺在門板上的爹,用手戳戳,又戳戳。媽說人是死了,你們死活都要的話就把他抬走吧。公安的人沒吭聲,就走了。
埋了爹,豐久大哥對我說:濤你甭擔心你爹的事會影響你的前途,不會的,你知道他讓你送給我的文書是啥嗎?是他替你和你媽寫的大義滅親的告發書,這個支部會妥善保管好。以後能管大用處。當然這表皮底下的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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