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3/4 頁)
匆匆走了。
晚飯時在食堂大門口見到馮俐,一副焦急的樣子。我說你咋不進去呢?她說我在等你。我說我一直在找你。她說我知道。我說進去吧。她說咱們到外面吃飯吧,我有要緊事對你說。我們走出南校門,找了一家飯館進去,飯館店面不大,很清冷,坐下後點了兩碗餛飩,兩個燒餅。在路上我知她這次“失蹤”又是去了舅舅家,是舅舅親自來學校把她接回去的。加上一見面便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我猜到她確有重要事情對我說。果然剛一落座她就急急地問:你們的《大地》下稿了沒有?我說下了,今天下午把稿子送去印刷廠。她說趕快去把稿子追回來,立刻追回來,不能印了。我說你開什麼玩笑?她說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是真的,聽我的,趕快撤稿,印出來事就大了。我說咋了?出啥問題啦?她剛要張嘴服務員端飯過來,等服務員離去她放輕聲音說:我舅舅聽到一個內部訊息,形勢要起變化:毛主席有一個內部指示。我問內部指示什麼內容?她說大意是:我們在反教條主義,有人在借反教條主義傳播修正主義,他們嚮往資產階級的民主自由,反對黨的領導,他們批評的教條主義,往往就是馬克思主義。這些人是知識分子中的右派。現在右派很猖狂,讓他們做,把他們的謬論登在報上,讓人民見識見識毒草,然後鋤掉它。我聽了連連搖頭說:不可能,毛主席不會下達這樣的內部指示,肯定是謠傳。馮俐說訊息來源十分可靠,我舅舅的一個好朋友在一家黨報當社長……你想想最近《人民日報》的態度與內部指示不是很吻合嗎?馮俐這話使我的心猛地一沉。是的,最近的《人民日報》成了廣大群眾關注議論的焦點,不發社論,只發各種座談會的尖銳發言,都覺得不應當這樣。可偏偏又是這樣,莫非……馮俐說內部指示也符合毛主席慣常說話的語氣。我說語氣符合但內中精神不符合。馮俐問怎麼不符合?我說指示精神與目前整風的指導精神是背道而馳的。大張旗鼓號召大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給黨提意見,背地裡卻說是反黨毒草,等長出來再鋤掉,這,這不明顯是陰謀啊!我不相信毛主席會搞陰謀,因為這不僅是思想方法問題,也是個人品質問題,無論如何我不會懷疑毛主席的個人品質有問題。說到這兒我激動起來,不覺抬高了嗓門,說我們不應該懷疑!馮俐趕緊示意注意隔牆有耳。有位服務員已經在向這邊看了,也許是以為我們在吵架吧。我倆默默吃飯。
走出飯館,天昏暗下來。我說回校?馮俐說去你宿舍,趁空給你洗洗衣裳。我說沒什麼衣裳要洗,咱們往公園方向走走吧。我們沿街向西走去,然後拐到通往公園也就是K大西門外面那條路。我的心情很亂,像有一塊黑雲壓在頭頂。我倆默默走著,過了西校門路人開始稀少。馮俐突然站住,抓住我的手,她抓得很用力,都使我有些痛了。她看著我,映著西天已經變暗的晚霞,我看出她的神情非常凝重,她說文祥。她的聲音也有些異常,發顫,也有些沙啞。她說文祥以後許多事我都可以依你,可現在你得依我,把《大地》撤下來,明天就撤。我沒吭聲。她說你聽見了沒有?我說聽見了。她說你答應不答應?我搖搖頭,說我還是無法相信那個所謂的內部指示,退後一步說,就是相信了《大地》也是不能撤的。她問為什麼?我說《大地》不是我自己的,要撤也得和大家講明事由,可是怎麼講呢?能說我聽到一個毛主席要鋤毒草的內部指示麼?馮俐想了想說既然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怎麼不能說,這同樣關係到大家的安危。我搖搖頭說不能散佈這樣的言論。馮俐說你可以單獨和程冠生說說,你們倆統一了認識,不難找個什麼理由把稿子要回來。我說這樣不行。馮俐問為什麼不行。我說這不就成了我們在耍陰謀了嗎?你,你,你,聽了我的話馮俐嘴唇哆嗦,生氣地把手抽回去,她說周文祥你,你怎麼這樣……這樣……她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彙表達對我的憤慨和失望,而後把腳一跺說句你要不照我說的做今後永遠不要找我!說完轉身向西校門奔去。我在後面追她,一直追到她的宿舍樓也沒追上。我不能上樓,這麼晚了不宜往女生宿舍裡去。我在附近溜達了幾圈在一棵柳樹下站下,向三樓她宿舍的窗子望著。其實也沒有什麼目的,只是不想離去。我體味著她對我的關心,這個世界只有她才能以這種方式關愛我。我知道這個,可還是無法照她說的去做。就像人走進衚衕裡,再很難往回走那樣。不斷有頭影映在那扇窗子上,很模糊。我猜不出哪一個是她。她或許會想到我在宿舍下面沒有離去,也或許她從窗子裡能看見我。但我知道她不會下來了,她真生了我的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好像是一場較量,是愛情與信念的較量,二者難以融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