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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我和老龔趕緊止步。順著陳濤的眼光我看見一條兩尺多長的灰蛇橫著從我們前面滑行,它似乎沒察覺我們,從從容容在草皮上滑,一點聲音也沒有。是兩頭蛇。老龔說。我嚇了一跳,再看就果然發現是條兩頭蛇,看了心裡不由發怵。打死它!陳濤大聲吆,並開始從地上尋找可以擊蛇的硬物,可光禿禿的地面除了草什麼也沒有。陳濤急得團團轉。打死它!我也吆,這是為自己壯膽,我從小怕蛇,見了蛇便逃得遠遠的。我聽說過兩頭蛇的厲害:誰看見它就註定要遭殃。還聽說過孫叔敖殺死兩頭蛇的故事:兒時的孫叔敖和小夥伴們上山割草看見了一條兩頭蛇,別的孩子都嚇跑了,他沒跑,用鐮刀將蛇砍死了。回到家他把這事對母親講了,問母親他以後是不是要遭厄運。母親問他為什麼要把蛇殺死,他說殺了它就不會有人再看見它了,也就不會再有人遭殃了。他母親說孩子你不會有事的,你的心腸這麼好,老天爺會保佑你的。後來孫叔敖官至楚國宰相。我不知道當時我想殺死這條兩頭蛇的願望是不是與陳濤嘴裡唸叨著“別讓它跑了,抓了吃肉”有關。老龔將陳濤喊住,告誡他冬眠過後的蛇毒性大也好鬥,不可造次。陳濤猶豫了一下止步了,但神情仍有一絲不捨。我問陳濤是否吃過蛇?他搖搖頭。我說沒吃過何苦要動這個念頭呢?他不滿地斜了我一眼,說聽你這話好像你一天三頓吃得飽飽的了。儘管我對生物學沒有研究,但我知道生物間的相互捕殺不是因為吃過吃出了滋味兒,而是為了各自的活命。說著他轉向老龔,說:老龔你是個半路出家的生物學家,你同意我的觀點麼?老龔沒吭聲。他又問:龔和禮你吃過蛇嗎?老龔說:蛇不屬於人的食物鏈,我餓死也不會吃蛇的。陳濤不屑地向老龔望望,然後大步朝前走,走出幾步又戛然止步,轉身向老龔大聲問道:龔和禮,你說蛇會毒死自己嗎?也許這問題太突然,太古怪,也許老龔壓根兒沒聽清,老龔沒回答。陳濤又抬高嗓門:我問你,蛇會不會毒死自己?老龔似乎怔了一下,但沒做回答。
我們在等待,心裡裝著希望,這希望就是幾天後從場部領回下月的口糧。這樣的等待可真是度日如年啊。為了將消耗減到最低限度,我們調整了勞動時間。所謂調整說穿了是減少勞動時間,我們每天只幹兩個多鐘點的活,而且幹活時間從上午十點左右開始,這也是陳濤應付檢查的一種小狡猾,因為管教每次來大抵是十點以後到達。這樣就保證不論管教哪天來都會發現我們在努力勞動改造,不鬆懈。如果幹到天晌時分還不見管教騎腳踏車的身影在沼澤地盡頭出現,就說明今天平安無事了。我們就立刻收工,轉而到沼澤地裡挖野菜以解決肚子問題。下午或睡覺或看書。我和陳濤躺在窩棚裡,老龔則坐在外面空地上。後來發現老龔竟然脫了衣、褲,身子光光的,只剩一條褲衩。開初我們以為他是圖涼快,沒理會他這有些不雅的舉動,可又見他被日光曬得渾身淌汗仍不挪窩,我們就覺出有些不對勁兒了。我們勸他移到樹陰下面,他不動,他說他光身子不是圖風涼。我們問圖啥。他說不好說。我們又問為啥不說。他說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的。聽出有點蹊蹺,我們就鼓勵他說下去,我們說我們相信。他這才說道我這是從日光裡攝取營養。我們說相信,事實是聽了他的說法不僅不相信,倒十分詫異,頭一次聽說曬太陽能曬出營養來。見我們不以為然的神色,他說這是確實的。植物的生長靠葉片進行光合作用,人的面板也具有植物葉片的功能,只是這功能過於微弱,人們難以印證罷了。但在人缺乏食物時,是可以把自己當成一棵植物從日光攝取一些營養的。因為我和陳濤對生物學是門外漢,且老龔又分析得挺“深奧”,一時我們難以反駁。只是問他這是書本上說的還是自己的研究成果,他說也算不上研究,只是對書本知識的舉一反三。我們無話可說,可心裡還是覺得老龔痴迷於生物學有點走火入魔了。
晚上,飢腸轆轆使我們睡不著覺。只有一盞油燈看書也成問題,就只能躺在鋪上閒聊。話題海闊天空沒定規。我看過一些描寫勞改犯人的書,似乎犯人在一起只有兩個話題:吃和女人。物質和精神兩方面的會餐。我不是說沒有這種情況,人缺少什麼便想什麼。但更多的情況下我們都是儘量迴避。餓中說吃會更餓,性飢渴中談女人會更飢渴,何必自尋煩惱?我們也很少談自己的事情,因為說這些也無益。“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原因走到一起來了”。我們經常這麼戲謔自己。幽默是有一些的,可其中包含著不盡的辛酸苦澀。
說起來犯人和犯人的關係真有些特殊,有些古怪,大家本來沒有任何社會關係,然而卻在一起朝夕相處,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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