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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你寫的吧?他只點了一下頭,沒多囉嗦。
形勢突變,他不能將琳琳繼續留在北京。琳琳沒有思想準備,問為什麼要把她早早“趕”走。本來他想把事情對琳琳隱瞞,經考慮還是覺得當面對琳琳說清楚為好,這是一種對她負責的態度。琳琳聽後大眼一點不轉了,問:會咋樣?他說要當右派了。這幾天琳琳在校園走順眼看了幾張大字報,也遠遠看過批判會現場,但對實際性的東西是模糊的。聽他說要當右派,便問當了右派會怎樣。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但他知道不能對琳琳輕描淡寫,要讓她有心理準備,為不可避免地結束兩人的關係做鋪墊。他問琳琳知不知道農村的四類分子。琳琳說咋不知道,是地富反壞。他說現在四類中又加了一類,就是右,地富反壞右。這你就明白右派是什麼了吧。琳琳聽罷放聲痛哭起來,說戍孟哥我害了你啊。他說琳琳這與你無關的。琳琳說有關有關。他給她擦擦淚,順勢點點她的鼻尖,說有關?是你發動的反右運動嗎?琳琳說我沒有那麼大的權利,可沒有我你會給我寫信嗎?事情不就出在這信上嗎?他說並不像你說的這麼簡單,有句話叫水上不死陸上死,人要倒黴是躲不過的。琳琳仍認定是自己害了她戍孟哥,又提出了根據,她說支書女人曾到她家為侄子提親,一個村裡的,爹媽很清楚那是個遊手好閒的混混兒,沒應允。是他不死心,才想出這麼個毒法子害人。琳琳說的這件事他知道,也覺得可能是一種原因。但從根本上說,還是他們針對他這個上大學的地富子弟心存仇恨,這一點在他考大學時便得到印證:刁難他,不給他起戶口。總而言之,他在他們眼裡是個除而後快的人物,加害是遲早的事,這一次終於瞅準了機會。他儘可能解除琳琳心裡的自責,琳琳仍淚流不止,她突然冒出一句:戍孟哥,當了右派能不能結婚?他說那得看怎樣處理了,要是判了刑,就不能結婚。琳琳問能把你判刑嗎?這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但為了琳琳他說了一句對自己有詛咒意味的話:我想我逃不脫的。琳琳聽了想都沒想地說:那我們就立刻結婚。戍孟哥,我永遠也不離開你!他搖了搖頭,將琳琳緊緊抱在懷裡。他知道現實是殘酷的,再深厚的愛也難以承受漫長歲月的磨礪,況且這也不公道。他不能讓琳琳這樣一個純真美麗的女孩跟著自己受苦受難,他是深知自己的母親這輩子是怎樣生活的,不能讓琳琳步母親的後塵。他勸琳琳先不要想別的,立即回去參加考試,爭取升入大學。琳琳卻搖了搖頭,悲傷地說:上學又有何益呢?看看你,還有滿校園這些有大學問的人,我就覺得以前渴望讀書的想法是幼稚的。琳琳的話使他的脊背一陣陣發涼,琳琳雖然文化不高,卻能一下子看到問題的實質啊。
他永遠難忘的是琳琳離開北京的頭天晚上,他參加完系裡對他的批判會,已經很晚了。
他急匆匆趕到琳琳住的旅館,一進房間他怔住了,只見桌上點了兩隻大蜡燭,紅紅的燭光映照著牆壁上貼著用紅紙剪出來的雙喜字,還有一對並排貼著的紙鴛鴦。琳琳盤腿坐在床上,頭上蒙著一塊紅包袱皮。一動不動。一看這景象他就明白了,頓時熱淚湧出眼窩,他上前一把將琳琳抱住,顫聲說:琳琳,你,你這是咋的啦?琳琳的聲音從“紅蓋頭”下面傳出,極其平靜,她說:戍孟哥,由我做主,咱倆今晚就成親,你要是嫌棄我就立馬走,要不嫌棄,就掀開我的蓋頭,這樣以後誰也別想再拆散咱們了……
李戍孟聲音顫抖說不下去了,雖然他把成親的過程講得十分簡約,然而卻把我深深地震撼了,我眼前浮現出蒙著紅蓋頭端坐床上的新娘琳琳的畫面。這是人間至真至善至美的一幕啊。我由衷說到:李老師,只憑你講的這一點點我就完全能夠斷定琳琳是一個不凡的女子,是一個偉大的女性……十分難得的啊。李戍孟沒有回應我的話,似仍然沉浸在對琳琳的思念遐想裡。我又問:李老師,後來琳琳怎麼樣了呢?李戍孟長嘆一聲,說道:那是一言難盡的啊。我問:這些你都寫在書裡了嗎?他點點頭回問:你想看這本書嗎?我說想看,他說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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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我樂嶺人物誌
三
李宗倫——
“越獄潛逃事件”(佟隊長在點名時這麼宣佈的)發生的幾天後,我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李宗倫。我住院了,是那勞什子“鬧怪”引發出來的。自在清水塘得了這怪病後,一年總要犯那麼三兩回,說要緊也死不了人,說不要緊也很討厭。這遭是蹲在地裡間苗時眼前陡然又紅了。與從前“鬧怪”不同的是這遭昏倒了。被運進“馬廄”裡醒過來後,知道自己正發高燒,嘴上起了一串燎泡,身子卻像掉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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