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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公主在她的房子裡絕望地喊叫著。
她從清晨一直喊到了黃昏。
她喊著。喊得精疲力竭。喊出了血和淚。她拍擊著木門。她摳著那窗欞。她撕扯著自己凌亂的頭髮……
直到沉沉的寒夜降臨。
她不再有氣力。她癱倒在冰涼的石板地上。那刺骨的冷侵襲著。
這時候高陽平靜下來。整整一天了,她徑自歇斯底里地喊叫著。無論她怎樣地瘋狂怎樣地絕望,都沒有人理睬她。
高陽覺得她確實已對死無所畏懼。這是她和房遺直之間持續了十幾年的恩怨爭鬥。她是不在乎最終死在她的對手房遺直手裡的。他們是生死冤家。但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她與房遺直之間的恩怨竟會殃及吳王;而讓她更加不能忍受的是,那個貪生怕死奴顏婢膝失魂落魄的房遺愛竟會告發遠在千里之外對所謂謀反毫無牽涉的吳王。
她不知究竟是誰把吳王李恪送上了這長安的刑臺,就像是她幾年前不知道是誰把辯機送上刑臺一樣。是她嗎?是她親手殺了她最愛的這兩個男人嗎?不,不是她。但那玉枕明明是她送給辯機的,而吳王的連坐也是因為和她高陽過從甚密。難道同他們彼此相愛她就是殺害他們的兇手嗎?難道她深愛著他們就一定會把他們送上絕路嗎?不!她不是兇手。她手上並沒有沾著她親人們的血。殺辯機的是父親,而殺吳王的是房遺愛。
對,就是那個房遺愛。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地意識到,她此生最應該憎恨的那個男人應該是房遺愛。不是父親李世民,也不是什麼房遺直。自從嫁給了房遺愛就命中註定了她此生難逃的劫難。
那僅僅的最後的血肉最後的感情竟也要被那房遺愛無恥地剝奪。他為什麼連她的三哥也要奪走?他為什麼連吳王也不放過?
直到此刻,高陽才開始真正地恨著房遺愛。很深很深的仇恨,還有蔑視。
他也算個男人嗎?
高陽公主看不起這類小人這類奴才這類貪生怕死的草包。她恨不能朝廷判他五馬分屍。她恨不能閹割了他,撕碎了他。
她躺在那僵硬的石板地上,覺出了正有夜晚的寒霜凍上來,凍上來把她與那僵硬的石板地凝結在一起。
她知道無論怎樣地奮爭,如今他們已經迴天無力。她感覺到了這一次長孫的反擊是怎樣地來勢兇猛,咄咄逼人。已經不再是什麼宮廷的遊戲,也不再是她和房遺直之間私人的恩怨。一切都和生命相連,甚至將相連著無數條生命。
高陽公主 第三卷 第五章(2)
直到此刻,高陽才開始真正地也是第一次感到有些後悔。
她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可能是因為她的任性,因為對房遺直莫名其妙的仇恨。她非要把這個一向對她忍讓的男人逼到死角。她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同房遺直進行這種生死之拼。她恨他,但恨的成分又很複雜。她不希望他只是遠遠地躲在一邊觀望著她,不希望多少年來他對她不理不睬。她要他站起來反抗。她甚至希望他能像困獸一般反撲過來壓在她的身上把她撕成碎片。她想她會在被撕爛中感受到那絕望中的輝煌。她渴望著被虐待被蹂躪。她的生命中總有種異常強烈的慾望。她要將那慾望釋放。她要同那奮起反抗的房遺直同歸於盡。
她把這純屬私人的搏鬥引到了朝廷之中。
她引火燒身。
不僅燒了她自己,並且殃及他人。
她最終牽連了那麼多無辜,確乎是她始料不及的。而在那皇室的眾多的無辜中,竟還有她最親愛的三哥李恪。
世界永遠不屬於無辜者。高陽太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但是連無辜的恪也將被連坐誅殺,那事情就全然不同了,高陽的罪孽也就格外地深重了。
她竟不可以代恪去死。
她只有一條命。她只能死她自己的那條命。
她所鑄成的是大錯,是千古之恨,是萬古奇冤。
她原以為還有高宗李治。她原以為李治脆弱的血管裡也同她同吳王李恪一樣,流著父皇的共同的血。但高宗不念及手足之親。
為了高宗不念及手足之親,從那個清晨開始,高陽公主便開始在她被監禁的房子裡絕食。
她想不到她對自身的這種懲罰竟驚動了長孫。
長孫立刻派人來探視,並決定答應她的一份請求。
長孫還是錯估了高陽公主。他原以為這個絕望的女人是想再同她兩個兒子見上一面。但長孫想不到的是,這女人死前想要見到的竟不是她的兒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