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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花報,恰象人原不曾死,只在面前一般。隨你欺心的硬膽的人,思之也要毛骨悚然。卻是死後託生,也是常事,附身索命,也是常事,古往今來,說不盡許多。而今更有一個希奇作怪的,乃是被人害命,附屍訴冤,竟做了活人活證,直到纏過多少時節,經過多少衙門,成獄方休,實為罕見!
這段話,在山東即墨縣幹家莊。有一人喚名於大郊,乃是個軍藉出身。這幹家本戶,有興州右屯衛頂當祖軍一名。那見在彼處當軍的,叫做於守宗。元來這名軍是祖上洪武年間傳留下來的,雖則是嫡支嫡派承當充伍,卻是通族要幫他銀兩,叫做“軍裝盤纏”,約定幾年來取一度,是個舊規。其時乃萬曆二十一年,守宗在衛,要人到祖藉討這一項錢糧。有個家丁叫做楊化,就是薊鎮人,他心性最梗直,多曾到即墨縣走過遭把的,守宗就差他前來。楊化與妻子別了,騎了一隻自餵養的蹇驢,不則一日,行到即墨,一徑到於大郊屋裡居住宿歇了。各家去派取,接著支系派去,也有幾分的,也有上錢的,陸續零星討將來。先湊得二兩八錢,在身邊藏著。是月正月二十六日,大郊走來對楊化道:“今日鰲山衛集,好不熱鬧,我要去趁趕,同你去耍耍來。”楊化道:“咱家也坐不過,要去走走。”把個纏袋束在腰裡了,騎了驢同大郊到鰲山衛來。只因此一去,有分教:雄邊壯士,強做了一世冤魂;寒舍村姑,硬當了幾番鬼役。正是:
豬羊入屠戶之家,一步步來尋死路。
卻說楊化與於大郊到鰲山集上,看了一回,覺得有些肚飢了,對大郊道:“咱們到酒店上呷碗燒刀子去。”大郊見說,就拉他到衛城內一個酒家尹三家來飲酒。山東酒店,沒甚嘎飯下酒,無非是兩碟大蒜、幾個饃饃。楊化是個北邊窮軍,好的是燒刀子。這尹三店中是有名最狠的黃燒酒,正中其意,大碗價篩來吃。於大郊又在旁相勸,灌得爛醉。到天晚了,楊化手垂腳軟,行走不得。大郊勉強扶他上了驢,用手攙著他走路。楊化騎一步,撞一撞,幾番要顛下來。到了衛北石橋子溝,楊化一個盹,叫聲“呵呀!”一交翻下驢來。於大郊道:“騎不得驢了,且在此地下睡睡再走。”楊化在草坡上一交放翻身子,不知一個天高地下,鼾聲如雷,一覺睡去了。
元來於大郊見楊化零零星星收下好些包數銀子,卻不知有多少,心中動了火,思想要謀他的。欺他是個單身窮軍,人生路不熟,料沒有人曉得他來蹤去跡。亦且這些族中人,怕他蒿惱,巴不得他去的,若不見了他,大家乾淨,必無人提起。卻不這項銀子落得要了?所以故意把這樣狠酒灌醉了他。楊化睡至一個更次,於大郊呆呆在旁邊侯著。你道平日若是軟心的人,此時縱要謀他銀兩,乘他酒醉,腰裡模了他的,走了去,明日楊化酒醒,也只道醉後失了,就是疑心大郊,沒個實據,可以抵賴,事也易處。何致定要害他性命?誰知北人手辣心硬,一不做,二不休,叫得先打後商量。不論銀錢多少,只是那斷路搶衣帽的小小強人,也必了了性命,然後動手的。風俗如此,心性如此。看著一個人性命,只當掐個蝨子,不在心上。當日見楊化不醒,四旁無人,便將楊化驢子上韁繩解將下來,打了個扣兒,將楊化的脖項套好了。就除下楊化的帽兒,塞住其口,把一隻腳踏住其面,兩手用力將韁繩扯起來一勒,可憐楊化一個窮軍,能有多少銀子?今日死於非命!
於大郊將手去按楊化鼻子底下,已無氣了。就於腰間搜動前銀,連纏袋取來,纏在自己腰內。又想道:“屍首在此,天明時有人看見,須是不便。”隨抱起楊化屍首,馱在驢背上,趕至海邊,離於家莊有三里地遠了,撲通一聲,攛入海內。牽了驢兒轉回來,又想一想道:“此是楊化的驢,有人認得。我收在家裡,必有人問起,難以遮蓋,棄了他罷。”當將此驢趕至黃鋪舍漫坡散放了,任他自去。那驢散了韁轡,隨他打滾,好不自在。次日不知那個收去了。是夜於大郊悄悄地回家,無人知道。
至二月初八日,已死過十二日了。於大郊魂夢裡也道此時死屍,不知漂去幾千萬裡了。你道可殺作怪!那死屍潮上潮下,退了多日,一夜乘潮逆流上來,恰恰到於家莊本社海邊,停著不去。本社保正於良等看見,將情報知即墨縣。那即墨縣李知縣查得海潮死屍,不知何處人氏,何由落水,其故難明,亦且頸有繩痕,中間必有冤仰。除責令地方一面收貯,一面訪拿外,李知縣齋戒了到城隍廟虔誠祈禱,務期報應,以顯靈佑不題。
本月十三日有於大郊本戶居民於得水妻李氏,正與丈夫碾米,忽然跌倒在地。得水慌忙扶住叫喚。將及半個時辰,猛可站將起來,緊閉雙眸,口中嚇道:“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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