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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似漆價相得。只是王氏生來嬌怯、厭厭弱病嘗不離身的。燦若十二歲上進學,十五歲超增補廩,少年英銳,白恃才高一世,視一第何啻拾芥!平時與一班好朋友,或以詩酒娛心,或以山水縱目,放蕩不羈。其中獨有四個秀才,情好更駕。自古道:“惺惺惜惺惺,才子惜才子。”卻是嘉善黃平之,秀水何澄,海鹽樂爾嘉,同邑方昌,都一般兒你羨我愛,這多是同郡朋友。那本縣知縣姓稽,單諱一個清字,常州江陰縣人。平日敬重斯文,喜歡才士,也道燦若是個青雲決科之器,與他認了師生,往來相好。是年正是大比之年,有了科舉。燦若歸來打疊衣裝,上杭應試,與王氏話別。王氏挨著病軀,整頓了行李,眼中流淚道:“官人前程遠大,早去早回。奴未知有福分能勾與你同享富貴與否?”燦若道:“娘子說那裡話?你有病在身,我去後須十分保重!”也不覺掉下淚來。二人執手分別,王氏送出門外,望燦若不見,掩淚自進去了。
燦若一路行程,心下覺得不快。不一日,到了杭州,尋客店安下。匆匆的進過了三場,頗稱得意。一日,燦若與眾好朋友遊了一日湖,大醉回來睡了。半夜,忽聽得有人扣門,披衣而起。只見一人高冠敞袖,似是道家壯扮。燦若道:“先生夤夜至此,何以教我?那人道:”貧道頗能望氣,亦能斷人陰陽禍福。偶從東南來此,暮夜無處投宿,因扣尊肩,多有驚動!“燦若道:”既先生投宿,便同榻何妨。先生既精推算,目下榜期在邇,幸將賤造推算,未知功名有分與否,願決一言。“那人道:”不必推命,只須望氣。觀君豐格,功名不患無緣,但必須待尊閫天年之後,便得如意。我有二句詩,是君終身遭際,君切記之:鵬翼摶時歌六憶,鸞膠續處舞雙鳧。“燦若不解其意,方欲再問,外面貓兒捕鼠,撲地一響,燦若嚇了一跳,卻是南柯一夢。燦若道:”此夢甚是詫異!那道人分明說,待我荊妻亡故,功名方始稱心。我情願青衿沒世也罷,割恩愛而博功名,非吾願也。“兩句詩又明明記得,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又道:”夢中言語,信他則甚!明日倘若榜上無名,作速回去了便是。“正想之際,只聽得外面叫喊連天,鑼聲不絕,扯住討賞,報燦若中了第三名經魁。燦若寫了票,眾人散訖。慌忙梳洗上轎,見座主,會同年去了。那座師卻正是本縣稽清知縣,那時解元何澄,又是極相知的朋友。黃平之、樂爾嘉、方昌多已高錄,俱各歡喜。燦若理了正事,天色傍晚,乘轎回寓。只見那店主趕著轎,慌慌的叫道:”沈相公,宅上有人到來,有緊急家信報知,侯相公半日了。“燦若聽了”緊急家信“四字,一個衝心,忽思量著夢中言語,卻似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落。正是:
青龍白虎同行,吉凶全然未保。
到得店中下轎,見了家人沈文,穿一身素淨衣服,便問道:“娘子在家安否?誰著你來寄信?”沈文道:“不好說得,是管家李公著寄信來。官人看書便是。”燦若接過書來,見書封筒逆封,心裡有如刀割。拆開看罷,方知是王氏於二十六日身故,燦若驚得呆了。卻似:
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雪水來。
半響做聲不得,驀然倒地。眾人喚醒,扶將起來。燦若嚥住喉朧,千妻萬妻的哭,哭得一店人無不流淚。道:“早知如此,就不來應試也罷,誰知便如此永訣了!”問沈文道:“娘子病重,緣何不早來對我說?”沈文道:“官人來後,娘子只是舊病懨懨,不為甚重。不想二十六日,忽然暈倒不醒,為此星夜趕來報知。”燦若又硬嚥了一回,疾忙叫沈文僱船回家去,也顧不得他事了。暗思一夢之奇,二十七日放榜,王氏卻於二十六日間亡故,正應著那“鵬翼摶時歌六憶”這句詩了。
當時整備離店,行不多路,卻遇著黃平之抬將來。(二人又是同門)相見罷,黃平之道:“觀兄容貌,十分悲慘,未知何故?”燦若噙著眼淚,將那得夢情由,與那放榜報喪、今趕回家之事,說了一遍。平之嗟嘆不已道:“尊兄且自寧耐,毋得過傷。待小弟見座師與人同袍為兄代言其事,兄自回去不妨。”兩人別了。
燦若急急回來,進到裡面,撫尸慟哭,幾次哭得發昏。擇時入殮已畢,停樞在堂。夜間燦若只在靈前相伴。不多時,過了三、四七。眾朋友多來弔唁,就中便有說著會試一事的,燦若漠然不顧,道:“我多因這蝸角虛名,賺得我連理枝分,同心結解,如今就把一個會元搬在地下,我也無心去拾他了。”這是王氏初喪時的說話。轉眼間,又過了斷七。眾親友又相勸道:“尊閫既已夭逝,料無起死回生之理。兄在自灰其志,竟亦何益!況在家無聊,未免有孤棲之嘆,同到京師,一則可以觀景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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