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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很近,但在當時誰也失掉了辨別力,況且二伯父一家又是北門一帶的首富,很有被搶劫的可能。
於是堂屋裡起了一個小騷動,眾人就馬上四散了。各人回到房屋裡去想逃避的方法。
父親和母親商量了片刻。於是一屋裡的人忙亂起來。
一個僕人幫忙著父親把地板撬開一塊,從立櫃裡取出十幾封銀元放在地板下面。後來他們又放了好幾封銀元在後花園的井裡。
又有人忙著搬梯子來把幾口紅皮箱放到屋頂樓板上去,那裡是藏東西的地方。
同時母親叫人僱了幾乘轎子,把我們弟兄姐妹送到外祖母家裡去。大哥陪著父親留在家裡。
我和母親坐在一乘轎子裡面。母親抱著我。我不時偷偷拉起轎簾看外面的情形。
街上有些人在跑,好幾乘轎子迎面撞過來。沒有看見一個變兵。
晚上我們都擁擠在外祖母房裡,大家都不說話。
外面起了槍聲,半個天空都染紅了。一個年青的舅父在窗下對我們說話。這些話都是很可怕的。
外祖母閉著眼睛唸佛。
後來附近一帶突然起了鬧聲。好像那個和這裡只隔兩三家的趙公館被變兵攻打進去了。
鬧聲,哭聲,槍聲,物件撞擊聲……響成了一片。
外祖母逼迫著母親逃走,母親不肯。大家爭論了片刻,母親就領著我們到了後面天井裡。外祖母一定不肯走,她說她唸佛吃素多年了,菩薩會保佑她的。
天黑紅的。幾株枯樹上有烏鴉在叫。槍聲也聽得很清楚。
母親發出了幾聲絕望的叫喊。她還關心到外祖母,關心到父親。
舅父給我們搬了梯子來。垣牆並不高,一個女傭先爬到牆外去,然後母親,三哥,我都爬過去了。接著我的兩個姐姐也爬了過去。
牆外是一個菜園,我們在菜畦裡伏了好些時候,簡直顧不到寒冷了。
後來我們看見沒有什麼動靜,才爬起來在那個管菜園的老太婆的茅棚裡坐了一夜。
那個老太婆親切地招待我們,還給我們弄熱茶來喝,使我們不感到一點兒不方便。
母親一晚上擔心著家裡的情形。第二天上午外面比較平靜了,她就帶著我一個人先回家去,父親和大哥驚喜地迎接我們。我們沒有一點損傷。
父親告訴我們:昨晚半夜裡果然有十幾個變兵撬了大門進來。家裡已經有了準備。十幾個堂勇端起火藥槍在二門外的天井裡排列著,又加上三叔的二個鏢客(三叔剛在南充做了知縣回來)。變兵看見這裡人多,便不敢動手,只說來借點路費。父親叫人拿了一封銀元出來送給他們,他們就走了。只損失了這一百元。以後再也沒有變兵來糾纏了。
這一晚上在家裡就只有父親和大哥照料著。叔父和嬸孃們都避開了。彷彿祖父也到了別處去。
第二天十九日是母親和我的生日,但這時候我們已經忘掉了這事情。
從此我們平平安安地過下去。地板下面的銀元自然取了出來。井裡的卻不知給誰拿去了,父親叫泥水匠來淘了兩次井,都沒有用。
趙爾豐被革命黨抓住殺頭的訊息使龍先生非常高興,同時在我們的家裡生出種種不同的影響。在以後許多天裡我們都聽見人們在談論趙爾豐怎樣被殺頭的事情。
共和革命是成功了。
二叔三叔頭上的假辮子取了下來。再沒有人嘲笑他們的禿頭了。
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僕人姜福(他不知從哪裡剛學會了一點剪髮的手藝),找了一把剪髮的刀子,把我和三哥的小辮子剪掉。我們覺得非常快活。
接著我們全家的男人都剪掉了辮子。僕人中有一二個不肯剪的,卻不留心在街上給警察強迫剪去了。
變動是很多的。
我們家裡開始做新的國旗。照例是父親管這些事情。他拿一大塊白洋布攤在方桌上面,先用一個極大的碗,把墨汁塗了碗口,印了一個大圓形在布上,然後用一個杯子在大圓形周圍印了十八個小圈。在大圓形裡面寫了一個漢字,十八個小圈是代表當時的十八剩我對於做國旗的事情也感到一點興味。但是不久中華民國成立,我們家裡又收起了它,另外做了五色旗。
祖父因了革命感到大的悲哀。父親沒有表示過什麼意見。
二叔斷送了他的四品的官。三叔卻給自己起了個“亡國大夫”的筆名。大概因為他是個詩人的緣故罷。祖父也是個詩人。父親和二叔卻不大做詩。
至於我們這一輩,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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