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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應該趁這時候多做一點事情,免得太遲了。”
我看見他用過度的工作摧殘自己的身體,我看見他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一點點工作成績。我不能夠責備他。我倒應該責備自己。我們的確太需要工作了。我自己不能代替他工作,別的空話便都沒有用。這個學校裡充滿著殉道者的典型,但是他比別人表現得最完全。在他們的面前我顯得太渺小了。在他們中間我做了幾天的美麗的南國的夢。
一個多月以後我遊歷了廣東鄉村回來,路過鼓浪嶼,我們的船停在海中,在開船前的六七小時,兩個朋友從古城趕到了。他們到船上來看我。我們三個人坐划子到那個美麗的島嶼去。這一次我們攀登了日光巖。在最高的峰頂上眺望美麗的海。我們剝著花生,剝著荔枝,慢慢地吃著,慢慢地把荔枝皮和花生殼拋到下面海灘上去。我們聽著風聲,聽著海水擊岸的輕微的聲音。我們暢談著南國的夢。我們整整談了兩個鐘頭,我們愉快地笑著。我的眼前盡是明亮的陽光和明亮的綠樹。在這個花與樹、海水與陽光的土地上我們做了兩小時的南國的夢。但是吃過中飯我應該回輪船去了。
這兩個朋友把我送到船上。我們分別的時候,我把剩餘的旅費拿出來託他們轉交給“耶穌”,要他用來治玻這只是一個關心他的友人的一點敬愛的表示。
船到下午五點多鐘才離開廈門。它掉轉身的時候,我還留戀地投了一瞥最後的眼光在那形狀奇特的岩石上,還有岩石中間的小橋,先前我們明明走過的,現在它顯得這麼高,這麼校但是船再一轉動,鼓浪嶼便即刻消失了。我的眼前只有花和樹、海水和陽光。
在上海我得到“耶穌”的信,知道他不曾醫病,卻用那筆款子幫助了一個貧苦的學生讀書。第二年在北平朋友告訴我“耶穌”帶了二十多個學生到上海,預備作徒步旅行。又過一年在東京我知道“耶穌”又帶著十幾個學生第二次到北方徒步旅行。這個患痔瘡的人簡直在戕害他自己了。
我從東京回來,不久他也從北方旅行歸來了,這一次他坦白地說出他的身體有點支援不住的話。這是第一次。話進了我的耳裡,倒使我的心發痛了。我以為我們有理由說服他留在上海醫玻但是他依舊堅決地跟著這一班學生走了。臨行時他還留戀地說他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工作的話。
一九三七年夏天他離開了古城,到廣州去。他也許是抱著醫病的目的去那裡的。這對於我們是一個好訊息。但是“八·一三”民族解放的戰爭爆發,點燃了他的沸騰的血。他懷著不能抑制的熱情回到那個古城去了。我知道在那裡有著更忙碌的工作等待他。我相信他會把他的工作範圍擴大。在那裡還有不少富於獻身精神的青年朋友給他幫忙。
這一次我不能再拿疾病作理由來勸阻他了。這是他的責任,因為他比別人有著更多的機會和能力。我們民族的生存和自由受到侵害的時候,保衛它們便是我們的第一件工作。他就是這樣地主張的。現在輪到他來實現他的這個主張了。以他那樣的毅力和能力,一定可以做出比過去更大的成績來。
我去年十月從廣州出來以後,走了不少的地方,始終沒有直接得到“耶穌”的資訊。不過我從別處知道他忙碌地在古城裡工作。他準備著有一天用有組織的民眾的力量來殲滅侵略者的鐵騎。
現在鼓浪嶼騷動起來了。鐵騎踏進了花與樹、海水與陽光的土地,那個培養著我的南國的夢的地方在敵人的蹂躪下發出了呻吟。
然而使我激動的是行動的時刻到了。鼓浪嶼的騷動一定會引起更大的事變。鐵騎深入閩南的事情是可以想到的。敵人也許不會了解,但是我更明白,倘使敵人果然深入肥沃的閩南的土地的話,那麼在那裡得到的一定不會是勝利,而是死亡。那時我的南國的夢中最“奇麗”的一景便會出現了。
我懷念著南國的夢中的友人,我為他們祝福。
第六輯:日本之旅
關於《神·鬼·人》
最近我在看我的兩卷本《選集》的校樣。第一卷中選了我在日本寫的短篇小說《鬼》,它使我回憶起一些事情,我找出我的短篇集《神·鬼·人》,把另外的兩篇也讀了。
這三個短篇都是在日本寫成的。前兩篇寫於橫濱,後一篇則是我遷到東京以後四月上旬某一天的親身經歷。我是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下旬到橫濱的。我怎樣到日本去,在最近修改過的《關於〈長生塔〉》這篇文章裡已經講過了。至於為什麼要去日本?唯一的理由是學習日文。我十六、七歲時,就在成都學過日文。我兩個叔父在光緒時期留學日本,回國以後常常談起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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