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在她眼前,出現了一片平坦的白雪曠野。混著雪粉的白風,發出刺骨而尖厲的嚎叫,狂奔著,來回竄騰著。在雪野之中,只有一個青年姑娘的黑小的身影,拽曳般地在那移動。冷風絆纏她的腳,鼓起了她的裙子,冷得刺人的雪片,紛紛擲在她的臉上。行進非常困難,她的小腳陷進雪裡,又寒冷又可怖。她的身體微微向前,——恰如昏暗的原野上面的一棵被秋風猛烈地吹打著的小草。她的右邊,沼澤之上,森林如黑牆一樣站在那裡,光禿細長的白樺和白楊淒涼地擺動著。在遙遠的前方,茫然地閃跳著城裡的燈火。
“上帝啊!可憐可憐她吧!”由於恐怖母親顫抖了一下,悄悄自語自語。
7
是子如同珠似的,一天跟著一天滑過去,串成禮拜,再串成月。每逢禮拜六,大傢伙都在巴威爾家裡聚會。每個聚會都像一道坡度很平的長梯子上的一個階梯,——階梯一步一步地令人向上,引導著他們到一個遙遠的地方。
又加入了一些新的朋友,符拉索夫的小屋漸漸地覺得狹窄而且氣悶起來。
娜塔莎也常來,她雖然又冷又累,但總是活活潑潑地有不盡的歡樂。母親替她織了襪子,並親自替她穿在那雙小小的腳上。娜塔開始一直笑著,但過了一會兒,忽然沉靜下來,她思索了片刻,低聲說道:
“我有個保姆,——也是特別慈善的女人!多麼奇怪,彼拉蓋雅·尼洛夫娜,工人們雖過著這樣困苦和被壓迫的日子,可他們卻更富有人情味,更善良,比那有錢的人!”
她把手揮,指著很遠很遠的地方。
“哦,您真上個苦命人!”符拉索娃說。“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切,”她有點詞不達意,說不出想說的話來,她望著娜塔莎的臉,心裡有一種要對她感恩的心情,她嘆了一口氣,忽然沉默下來。母親坐在娜塔莎面前的地板上,那姑娘低頭沉思面含微笑。
“失去了父母?”娜塔莎重複了一遍。“這是一點都不要緊的。我父親是一個粗野的人,哥哥也一樣。而且都是酒鬼。姐姐——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她嫁給了一個比她年紀大得多的人……那是個非常有錢、卻無聊而貪心的傢伙。母親——真可憐!她和你一樣是個老實人。像小才鼠一般的瘦小,而且跑得也是那麼快,見了什麼人都害怕,偶爾,我很想見見我的母親呢……”
“啊喲,你真夠可憐的!”母親悲哀地搖著頭說。
姑娘忽然抬起頭來,似乎要驅除什麼似的伸出手來。
“哦,不!我常常感到這樣高興,這樣幸福!”
她的臉色蒼白,藍色的眼睛明亮地閃動著光輝。她把兩手放在母親的肩上,用低沉而生動的聲調說:
“要是你知道……要是你瞭解,我們在做著何等偉大的事情,那該多好啊!……”
一種親切羨慕的感情,觸動了符拉索娃的心。她從地板上站起身來,悲傷地說:
“在這個上頭,我太老了,又大字不識半個……”
巴威爾的論說越來越多,爭辯也愈來愈強烈,——人也瘦多了。母親覺得,當他和娜塔莎談話,或者盯著她的時候,他的尖銳的目光立時就變得柔和了,聲音也親切起來。甚至他整個人都變得單純了。
“上帝保佑他!”母親想著。暗自微笑著。
每次集會上,一到爭論激烈而狂熱的時候,霍霍爾總是站起身來,像鐘擺一樣地搖著身子拿洪亮的嗓音說些單純而溫和的話,於是大家都為之更鎮靜、更嚴肅起來。維索夫希訶夫總是非常陰鬱,似乎是在催促大家到什麼地方去,他和那個名叫薩莫依洛夫的紅髮少年,總是搶先開始爭論,那個圓腦袋、頭髮白得像用刷子粉刷過的伊凡·蒲金常常對他們兩個表示同意。頭髮光滑而漂亮的雅考夫·索莫夫——說起話來低沉而嚴肅,他不常參加辯論,他跟額角很寬的菲佳·馬琴,每逢辯論的時候都是站在霍霍爾和巴威爾的一邊。
娜塔莎不來的時候,往往由尼古拉·伊凡諾維奇代替她從城裡來參加集會。他戴著眼鏡,個子短小,留著亞麻色的鬍子,不知他是遠方哪一省的人,說起話來總帶著一種“噢”“噢”的特別口音。他整個人都有點外地人的味道。他總是說最簡單的事兒——家庭的生活、小孩子、生意、警察、麵包和肉類的價格等等,凡是與居家過日子有關的他都談論。就在這繁複的事情裡,他能發現許多的虛傷、混亂、愚蠢,或者非常滑稽而且明明對人們不利的地方。
在母親眼裡,他好像來自遙遠的別的什麼國度,在他的國度裡,一切都是正直的,一切都是安逸的。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