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1/4 頁)
“到這兒來呀!”
他很躊躇地走了進來,他進到廚房裡,關心地提醒道:“得告訴尼古拉,叫他拿柴來——差不多快燒完了。媽媽,你看,巴威爾怎麼樣?監牢裡非但不給他吃苦,反而把這個‘暴徒’養胖了……”
母親笑了。她的心胸,感到了甜蜜的緊縮,——她覺得已沉醉在歡樂裡,但是,這時卻有一種吝嗇而小心的東西在她心裡喚起了一個願望,就是想看到兒子像平時一樣地平靜。她心裡太好過了,她希望這種有生以來第一次經驗到的特大歡喜,永遠就像它剛來到那時那樣生動有力地藏在她的心裡。她害怕這種幸福會減退,所以儘可能地迅速地要將它關在自己的心裡,就像捕鳥的獵人把偶然捕到的一隻珍貴的好鳥關起來一樣。
“吃飯吧,巴沙!你還沒有吃吧?”母親慌忙地說。
“沒有。昨天,看守告訴我今天可以出來,所以也沒有吃也沒有喝……”
“我回來第一個遇見的,是西佐夫老頭子,”巴威爾講述著。“他看見了我,就從街對面走過來和我打招呼。我對他說:‘我是危險人物,被警察監視著,你現在和我在一起要小心點。’‘不要緊,’——他說。關於他的外甥,你猜他是怎樣問的?他說:‘菲奧多爾在那裡行為好嗎?’於是我說:‘在監牢裡怎麼才叫行為好呢?’他說:‘就是他在牢裡有沒有說什麼對同志們不利的話?’於是,我和他講,菲佳是一個忠實而聰明的人。於是,他摸著鬍子,傲然地說:‘我們西佐夫一家,決不會有沒出息的子孫的!’”
“他是一個有頭腦的老人!”霍霍爾點頭說。“我們經常跟他聊天,——是個好人。菲佳大概就會被放出來的吧?”
“我想,所有的人都會給放出來的!在他們手裡,除了依薩的報告之外,什麼證據也沒有,而依薩又能說出些什麼呢?”
母親在屋裡踱來踱去,一直望著她的兒子。
安德烈聽著他說話,反揹著手,立在窗子旁邊。
巴威爾在房裡走著。他的鬍子長得很長。一圈圈又細又黑的鬍子,密密麻麻地長在兩腮上,襯得他淡黑的臉色略微白了一些。
“坐吧!”母親把滾熱的食物放在桌上,朝兒子吩咐。
在吃飯的時候,安德烈講起了雷賓的事情。他講完之後,巴威爾不無遺憾地說:
“假如我在家裡,我是不會放他走的!他帶了什麼東西走的?他懷著滿腔的憤慷和一顆糊塗的頭腦走了。”
“哦,”霍霍爾苦笑著說,“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並且他自己也已經跟他內心的那些狗熊似的意識做過長期的鬥爭了——要使他改變可不容易……”
他倆又開始用母親聽不明白的話爭論起來了。
吃過飯後,他倆更激烈地把一些像是噼噼啪啪的冰雹似的難懂的話拋向對方。有時,他們的語句很簡單。
“我們應該半步也不後退地在我們的路上前進!”巴威爾堅決地說。
“這樣,我們在途中要遇到幾千萬和我們作對的……”
母親細心地聽著他們辯論,知道了巴威爾不太喜歡農民,而霍霍爾偏庇護他們,主張連農民也得給予教導。對安德烈所說的話,她懂得多些,而且覺得他是正確的。可是每當他對巴威爾說了些什麼話的時候,她總是豎起耳朵,屏住呼吸,等待著兒子的回答,想早點知道霍霍爾的話是否使他生氣。但是他們兩個,還是照樣毫不生氣地互相地嚷著。
有時母親問她兒子:
“巴沙,真的是這樣?”
他帶著笑回答:
“真的是這樣!”
“您呀,先生,”霍霍爾用一種親切的挖苦的口氣說,“您吃得多嚼不爛,都橫在喉嚨裡了。你喝點水沖沖吧!”
“不要開玩笑!”巴威爾告戒他。
“我現在的心情好像是在追悼會上!……”
母親靜靜地笑著,搖了搖頭……
23
春天到了,積雪融化開來,露出了埋在下面的汙泥和煤屑。泥濘一天天地更加明顯起來,整個工人區好像披著骯髒的襤褸衣片。
白天,房簷上滴嗒著雪水,家家的灰色牆壁都疲倦地、汗涔涔地在冒煙。夜裡,無數冰稜朦朧地閃著白光。太陽越來越頻繁地在天空中出現了,溪水已經不斷地發出淙淙的聲音,向沼澤地流去。
已經著手準備慶祝“五·一”。
工廠和工人區到處都是解說五一節意義的傳單,連平時不聽宣傳的青年,看了傳單後,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