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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前也不相信。哎呀,你這個貨車!”
“為什麼是貨車呢?”尼古拉盯著霍霍爾,陰冷地苦笑著。
“有點像!”
突然,尼古拉張開大嘴高聲地笑起來。
“你怎麼啦?”霍霍爾站到他面前,吃驚地探問。
“我想——誰欺負你,誰就是傻子!”尼古拉擺著頭說。
“怎樣期負我?”霍霍爾聳著肩膀說。
“我不知道!”尼古拉說,不知是表示善良還是表示寬厚,他齜出了牙齡。“我只是說,那個欺負你的人,後來一定覺得慚愧的。”
“你扯到哪兒去了!”霍霍爾笑著說。
“安德留夏!”母親在廚房裡叫他。
安德烈走了進去。
房間裡只剩下尼古拉一個人了,他向四面仔細地望了一遍。伸直了穿著笨重的靴子的兩腳,看了一會兒,便俯下身去用手在肥胖的小腿肚了摸了摸,把手拿到眼前,很專注地瞅了一會兒,然後翻轉了手掌。手掌生得很厚,指頭很短,上面蓋著一層黃色的汗毛。他把手在空中一揮,站起身來。
當安德烈把茶爐拿進來的時候,他正站在鏡子面前,望著自己的姿態,說道:
“我很久沒有看見自己的模樣了……”
接著,他笑了一下,搖著頭繼續說:
“討厭的嘴臉!”
“你這是為了什麼?”安德烈好奇地看著他問。
“莎馨卡說的,臉是心靈的鏡子!”尼古拉慢悠悠地回答。
“假話!”霍霍爾喊道。“她的鼻子像只鉤子,顴骨像把刀子!但是她的心,卻像一顆天上的星。”
尼古拉朝著他望著,憨笑起來。
他們坐下喝茶。
尼古拉抓了一個大個的馬鈴薯,在麵包上撒了很多的鹽,於是靜靜地,像牛一般的大吃大嚼起來。
“工作怎樣?”他邊吃邊問。
安德烈愉快地將工廠裡面宣傳發展的情形講給他聽,於是他又沉下了臉,嗡聲嗡氣地說:
“這一切還得搞多久,多久!非再快一點不行……”
母親看著他,在心裡隱隱地蠕動著對這個人的敵意。
“生活不是一匹馬!不能用鞭子趕!”安德烈說。
尼古拉頑固地搖了搖頭。
“太陽!我忍受不住!我應當怎麼辦呢?”
他凝望著霍霍爾的臉,無力而無壓地攤開了兩手,沉默著等待回答。
“我們應該學習並且去教別人!這是我們的任務!”安德烈低著頭說。
尼古拉又問:
“那麼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幹呢?”
“在時機沒有成熟之前,我想我們非受幾次打擊不可。”霍霍爾笑著回答。“但是,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才作戰——那可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們應該先把頭腦武裝起來,然後再武裝兩隻手,我想……”
尼古拉又開始吃起來。
母親皺著眉頭,悄悄地望著他那張寬大的臉,竭力想在他臉上找出什麼可以使她對他那笨重的四方的身材不感到討厭的東西。
每每和他那雙小眼睛的刺一般的視線相遇的時候,她總是膽怯地顫動著眉毛。
安德裂好像有點不安,——忽然臉上堆著笑容,說起話來,忽而又打住話頭,吹起口哨來。
母親覺得,她理解他心中的驚慌。
尼古拉沉默不語地坐在那裡,霍霍爾有話問他的時候,也只是給他一個簡短而不很高興的回答。
小小的房間裡面,兩個經常住在這裡人的覺得狹窄和悶熱起來,他們——有時是她,有時是他,——不時地向客人瞥上幾眼。
他終於站起身來說:
“我睡吧。在牢裡住了許久,一下子被放出來,又走到這裡,已經夠累的了。”
他走進廚房,唧唧咯咯地響了一會兒後,便像死一般的睡著了。
母親聳起耳朵,聽聽四周的寂靜,和安德烈耳語道:
“他在想些什麼可怕的事情……”
“確確實實是個苦悶的青年!”霍霍爾擺動著頭表示同意。
“但是就會好起來的!我也曾經這樣過。心裡不能明亮地燃燒的時候,總是堆滿了菸灰。好,媽媽!你睡吧!我再讀一會兒書。”
母親走到牆角,那裡安放著一張床,床上掛著印花布的帳子。
安德烈坐在桌子旁邊,聽到母親在長長地祈禱並一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