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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她怕不怕、方便不方便,或者問她是否能完成某件工作的時候,她總是從這些問話裡聽出向她請求的語氣,她便覺得他們把她看作了外人,並不像他們彼此之間那樣沒有疑問和擔心。
“您真不應該問我怕不怕,”母親心事重重地說,“你們相互之間怎麼從來不問害怕不害怕的話呢?”
尼古拉聽了很急慮地摘下了眼鏡,然後又把它戴上。他向索菲亞凝視了一會兒。
叫人難堪的沉默使母親不安起來,她懷著歉意從椅子上站起來,想找些話說,可是這時索菲亞碰了碰她的手,輕輕地請求說:
“原諒我!以後再也不問了!”
這句話使母親輕鬆起來,甚至還讓她感到有點好笑了。幾分鐘之後,他們三個不約而同地談起了他們共同關心的去鄉下的問題了。
15
黎明時分。
母親乘坐了驛站的馬車。馬車在那條被秋雨澆過的路上搖搖晃晃地行駛著。空氣中吹送著潮溼的秋風,泥濘被車馬踐踏,水濺出許多泥點子。馬車伕側著身子對著她。像是沉思一般,忽然,他鼻音很重地開口說話了。
“我對他——對我哥說,怎麼樣,我們分開了吧!這樣我們就分開了……”
突然,他揚手在左邊的馬身上抽了一鞭,生氣地喝斥道:
“噓!畜生,走呀!”
秋季之中的肥胖的烏鴉們,好像十分擔心地在收割了的田裡走著。寒風發出嗚嗚地吼聲,吹在它們的身上。烏鴉側著身體,想要抵擋風勢。而風吹動了它們周身的羽毛,甚至吹得他們站不住腳;於是,它們只好讓步了,懶洋洋慢騰騰地振著翅膀飛到別處去了。
“可是,他並不跟我平分,我一看,剩給我的就那麼點了!”
馬車伕叨咕著。
母親彷彿做夢一般地聽他說著話。回憶起自己最近幾年來所經過的事情。當她把這些往事重溫一遍的時候,到處都可以看見自己……
從前,生活和她離得很遠,也不知道是由誰的原因造成的,也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可是現在,許多事情都是在她眼前發生的,而且有她自己參與過、出過力量。這些情景她心裡引起一種錯綜複雜的感情,交織著對自己的懷疑、自滿、猶豫和無法說出的惘然與惆悵……
周圍的一切都緩慢而有節奏地搖動著。天上的灰色的雲飄浮著,笨重地互相追逐。道路兩旁,被打溼了的樹木們搖盪著沒有葉子的樹枝樹梢,從馬車兩邊閃動過去了。田野扇形地展開,小山一會兒出現,一會兒又隱去。
車伕那鼻音很重的話語,驛馬的鈴鐺聲,風的唿哨聲和噝噝聲,好像匯合成一條抖動的、曲折的小溪,在田野的上空單調地流動著……
“有錢的人到了天堂也還是嫌不好,——真是這樣的呢!……他們還是要壓迫人,官府裡的都是他們的朋友。”馬車伕在座位上搖晃著,聲音拖得老長。
到了驛站,馬車伕解開了馬韁繩,用一種不報希望的口吻對母親說:
“給我五個戈比吧,讓我喝一杯也是好的啊!”
母親給了他一個銅幣。
他將銅幣在手堂上掂了一下,用同樣的調子告訴母親說:
“三個戈比喝燒酒,兩個戈比吃麵包……”
中午之後,母親感到又冷又累,這時到了很大的尼柯爾斯柯耶村。
母親走進了驛站,要了茶,便在窗前坐下來,又將沉重的箱子放在自己坐的凳子底下。
從視窗可以看見一塊不大的廣場,鋪著踏平了的乾草,還有鄉政府那頂子歪斜的深灰色的屋子。屋子的臺階上,坐著一個禿頂,但卻長著鬍子的農民,他只穿一件襯衣,正在那兒抽菸。有一頭豬在草地上走。它似乎有點不滿,使勁擺著耳朵,鼻子在地上嗅著,搖著嘴巴和腦袋。
烏雲一大堆一大堆地飄浮著,漸漸地集聚過來,四周都非常寂靜,也非常陰暗。而生活好像躲得不知去向了,或者是藏在什麼地方正偷看。
忽然,縣裡的一個紙級警官快速跑到廣場上,將棕色大馬停在鄉政府的臺階旁邊,揮了一下鞭子,對那個農民吆喝了起來,——吆喝聲衝在玻璃窗上,可是卻聽不清楚吆喝的是什麼。
那農民站起身來,伸出手來指了指遠處。警官跳下馬來,身子擺動了一下,又將鞭子交給了農民,然後抓住扶手,笨重地走上臺階,進到了鄉政府的大門裡面……
四處又恢復了寂靜。
馬掀起蹄子,在軟軟的地上踢了兩下。
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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