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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雷賓繼續說,“地方自治局的議長叫我去,對我發問:‘你這壞蛋跟教士講了些什麼鬼話?’‘我為什麼是壞蛋?我拿自己的力氣掙飯吃,從來沒有幹過壞事。就是這樣!’我不卑不亢。那傢伙氣得大喝了一聲,揮起拳頭直朝我的牙齒砸過來……後來,將我監禁了三天三夜。好,你就這樣對待老百姓,是嗎?你這個惡鬼!我不會饒了你的!如果不是我,別人也會替我報仇!你死了,也要找你的孩子報復,父債子還!——你記清楚!你用兇狠的鐵爪抓開了人民的胸口,給你自己種下了惡果!惡鬼呀,不會饒你的!就是這樣。”
他心中的仇恨似乎沸騰了一般,他的話語裡摻雜一種抖動的聲音,使母親聽了很害怕很擔心。
“我對那教士說了些什麼呢?”他的聲調稍微有些平緩了。
“有一天,村會開過之後,他和農民一同坐在街上,對他們說,人和家畜一樣,所以——向來缺不了敵人!於是,我開玩笑說:‘要是派狐狸做了林中的官,那麼樹林裡只會剩些羽毛,鳥兒都沒有了!’那教士瞅了我一眼,講起了人們一定要忍受,並且要禱告上帝,賜給他忍受的力量之類的話。我聽了之後說,禱告的人太多了,大概上帝已經沒有工夫聽禱告,所以不聽了!他盯住我,問我念哪些禱文?我回答他,我像所有老百姓一樣,一輩子只念一個禱文:‘上帝呀,請你教我們替那些貴族搬磚頭、吃石子!’他沒有讓我講完。啊,您是貴族嗎?”雷賓的敘述夏然而止,突然轉了話鋒詢問索菲亞。
“為什麼我是貴族呢?”索菲亞突然吃了一驚,立刻向他反問。
“為什麼?”雷賓感到好笑。“那是你生就了的命運呀!就是這樣。您以為花布頭巾就能遮住貴族的罪惡,讓人們無法看見了嗎?教士哪怕是披著席子,我也能看出他來。方才您的臂肘碰到桌子上的水漬時,您就顫動了一下,又皺起了眉頭。——您的脊背也很直,不像個工人……”
母親生怕他的這種令人難堪的嘲弄,會使索苦亞生氣,連忙嚴厲地說:
“她是我的朋友,米哈依洛·伊凡諾維奇,她是個好人,——因為幹這種工作連頭髮都白了,你說話不要這麼過分……”
雷賓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難道我說了什麼讓她生氣的話了嗎?”
索菲亞望了望他,冷冷地問:
“您有話要對我講嗎?”
“我嗎?有的!最近這兒來了一個新的夥伴,是雅柯夫的堂兄弟,他生了肺病,可以叫他來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去叫吧!”索菲亞回答。
雷賓眯起了雙眼,朝她覷視著,然後壓低了聲音說:
“葉菲姆,你去走一趟,叫他晚上來,——就是這樣。”
葉菲姆戴了帽子,一聲不響,對誰也不看一眼,慢悠悠地走進森林裡去了。
雷賓望著他的背影點了點頭,小聲對大家說:
“他正苦悶呢,輪到了他的兵役,——他,還有雅柯夫。雅柯夫乾脆地說:‘我不能去。’其實他也不能去,可是又想去……他想去鼓動兵士,我勸他說,別用腦袋撞牆壁去……可是他們預備拿起槍來就走。是啊,他在煩惱著呢,伊格納季方才譏諷他,——那是沒有用的!”
“決不是沒有用的!”伊格納季憂鬱地說著,但眼睛並不看著雷賓,“到了那邊,他們會逼著他服從,他就能夠和其他兵士一樣地開槍……”
“不會這樣容易吧!”雷賓沉思地說。“可是,假使能夠逃避兵役,那當然更好。俄羅斯這樣大,到哪兒去找他?弄到一張護照,鄉下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我就這樣辦!”伊格納季用一塊木片在自己腳上敲著,說。“已經決定了反抗,就堅決地反抗吧!”
談話到此中斷了。
蜜蜂和黃蜂忙忙碌碌地飛來飛去,嗡嗡地響著,使那寂靜的空間顯得格外寂靜。小鳥啁啾不已;遠遠地傳來了一陣歌聲,歌聲在廣袤的田野上盪漾著。
雷賓沉默了片刻,恍悟般地說:
“好,我們該去上工了……你們要休息一下吧?小屋裡有床。雅柯夫!你去給她們拿些枯葉子來……好,老太太把書給我吧……”
母親和索菲亞解開了口袋。
雷賓彎下身子看看口袋,滿意地說:
“哦,真不少!這件事幹了許久了嗎?您叫什麼名字?”他問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