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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麼回事?”吉布森太太問道,“難道沒有一個人張張嘴回答我一聲?”
“奧斯本·哈姆利死了!”辛西婭沉重地說。
“死了?奧斯本!可憐的人哪!我早就知道會這樣,儘管——果然不出我所料。話說回來,他果真死了的話,吉布森先生也無能為力。可憐的年輕人哪!不知道羅傑現在在什麼地方?他應該回來呀。”
客廳裡本應該瑪麗亞來伺候,珍妮卻來了,一來就受到責備,因而昏了頭。莫莉急急忙忙地問問題,得到的回答不盡如人意。有個男人來到後門——她看不清楚是誰——也沒有問他的姓名。他要見主人——主人似乎很緊張,拿上帽子就走了。
“他不會走很遠,”莫莉心想,“不然的話他會說一聲去了哪裡。可是,唉!那位可憐的老父親現在孤苦伶仃啊!”這時她產生了一個念頭,並且立即行動。“去對詹姆斯說,叫他把我在十一月份買的那個女用馬鞍給諾拉·克里納配上。不要哭,珍妮,現在沒有時間哭。誰也沒有生你的氣。快跑!”
於是莫莉身著茄克和騎裙來到聚成一堆的女人們中間,目光堅定,抑制著嘴角邊的顫動。
“天哪,莫莉!”吉布森太太說,“你想幹什麼呀?”但辛西婭一眼已經明白,莫莉從她身旁走過時,她幫她整理了一下她匆忙換上的衣服。
“我去了。我必須去。我不能讓老鄉紳孤苦伶仃沒人陪。爸爸回來後肯定去哈姆利家,如果那裡不需要我,我可以和他一塊兒回來。”她聽到吉布森太太的聲音在後面制止她去,但她未予理會。她到了馬廄院裡不得不等上一陣,她不能理解,僕人們給送信人拿出來的飯菜和啤酒他怎麼吃得下,喝得下。僕人們和送信人在激動地一問一答,她的到來顯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不過她還是聽到了這樣一些話:“全亂套了,”“老爺不讓我們任何人碰他,他把他像個嬰兒一樣抱著。他不能老抱著,只好隔一會兒放下來休息一次。有一次他把他放在地上坐著,但仍然摟著他。我們卻擔心再也扶不起他來——他和那具屍體。”
莫莉直聽到這兩個字才覺得奧斯本真的死了。他們兩人在樹籬的蔭影下賓士著,但當他們上坡或者讓馬緩緩氣而放慢速度時。莫莉耳朵裡便又響起那兩個字,她心裡一再重複這兩個字,希望強令自己不情願的意識接受這一嚴酷的現實。當他們看到月光下(此時月亮已經升起)閃現出那座房屋寂靜的輪廓時,莫莉屏住了呼吸,一時覺得不敢進去面對房子裡的景象。一盞長明燈照出黃色的光,給銀色的月光添了點人間粗俗的印痕。送信人指著那個方向說道(這可以說是他們離開霍林福德後他說的第一句話):
“這是原來的育兒室。他們把他搬到這裡了。老爺昏倒在樓梯腳下,他們把他扶到就近的一個地方。我斷定老爺本人現在就在那裡,此外還有老羅賓。在正規醫生到來之前,他們先把他叫來,算是瘸子裡邊挑將軍。”
莫莉沒等送信人扶她,自己跳下馬來。她收攏一下裙子,不再去想將面臨什麼景象。她跑過幾個她過去熟悉的彎道,迅速地上了樓,穿過一道又一道門,來到最後一道門前。這時她停了下來,聽裡邊的動靜。死樣的沉寂。她推開了門——老鄉紳一個人坐在床邊,握著死人的手,茫然望著前方。莫莉進來時,他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動。現實早已深入他的靈魂,他明白任何醫生,不論多麼能幹,多麼盡心,都無法使這具屍體重新呼吸。莫莉儘量放輕腳步,盡避屏住呼吸,來到他跟前。她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覺得老鄉紳已對人間治病救人的本事不再抱任何希望,因此對他講她父親及其遲來的原因還有什麼用? 她站在老人身邊,停了一陣兒後,悄悄坐在地板上,坐在他的腳旁。她的在場可能有一些慰藉作用,但說話是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他肯定已意識到她在這裡,但他並沒有明顯的表示。他們坐在那裡,不聲不響,一動不動,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地板上。被單下的死人算是第三個人。那張臉大部分蓋在被單下,但沒有全蓋住,她心想,這位父親剛才正在端詳這張平靜的臉,她進來肯定打攪了他。莫莉坐在那裡,感到時間無限地長,周圍是毫無聲息的寂靜。憑著她敏銳的感覺,她聽見遠遠地有腳步聲在上樓梯,緩緩地朝這裡來,已經不遠了。她知道這不是她父親的腳步聲,她現在只想聽到她父親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到了門外——停了一下,接著是猶豫不決的輕輕敲門聲。坐在她身旁的那個枯瘦高大的身影聽到敲門聲為之一顫。莫莉站起身來朝門走去,來者是老管家羅賓遜,手裡端著一盆蓋住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