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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準衡量它們。”父親說:“你剛才還說我是在教唆人打架,怎麼又不是人了?它們是人,絕對是人。”麥政委說:“我不跟你爭這個,你趕快攔住它們。它們要是打起來,傷了誰對我們都不利。”
已經來不及阻攔了。兩隻同樣高大威猛的藏獒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吼叫。雪山獅子岡日森格和白獅子嘎保森格之問的雌雄之較、犬牙之拼馬上就要開始了。
第二十三章
出事了。李尼瑪的槍聲讓西結古的寧靜嘩地變成一片狗吠。
出事之前,白主任白瑪烏金讓李尼瑪脫下了華麗的獐皮藏袍,摘下了氣派的高筒氈帽,拔下了結實的牛鼻靴子,取下了昂貴的紅色大瑪瑙。李尼瑪十分不情願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這是壓在枕頭底下用來換洗的最後一套衣服。他心說藏民的衣服多好啊,我為什麼不能穿?我已經把名字由漢人的李沂蒙改成了藏民的李尼瑪,穿上草原的衣服不就徹頭徹尾變成一個藏民了?我裡裡外外變成了藏民,西工委的所有人都裡裡外外變成了藏民,不是更有利於工作嗎,這跟貪財腐化有什麼關係?就算藏袍靴子氈帽瑪瑙很值錢,可如果一個人不知道它們值錢,還不是等於零?我總不至於拿到多獼市場上去換成錢吧?還有狗,白主任你不是說了嘛,要我做好狗的工作,讓狗重新認識我。我穿上藏民的衣服,領地狗們不就能重新認識我了?野驢河部落的齊美管家對我說過,只要我穿上他的藏香薰過的衣服,戴上他的佛爺加持過的瑪瑙,就沒有哪一隻狗敢於咬我了。我還聽說,狗是認衣服的。我穿上齊美管家的衣服,就有了管家的樣子和氣味,西結古草原的領地狗,包括那些獅虎一般的藏獒,就得聽我的了。一旦藏獒們都聽我們的號令,西工委的工作不就做好了一大半嗎?可是現在,你非要讓我脫掉,那就等於脫掉了團結,脫掉了友愛,脫掉了工作成績啊。李尼瑪滿心不服自主任白瑪烏金的訓斥,但表現出來的卻是服服帖帖的樣子。這是他的習慣,照他的說法就是:我把我跟領導的關係看成是藏獒跟主人的關係,惟命是聽是我的最大特點。
換下了齊美管家送給他的衣帽首飾,李尼瑪就該出門了。他要按照白主任的指令,把東西還給人家。一步跨出牛糞碉房時,他想起了那天被領地狗追咬的狼狽情形,頓時就驚得滿身肉跳。他回身進房,帶上了手槍。上級沒有給他配備槍,他帶上的是白主任的槍。白主任本來不想把槍給他,又一想萬一狗再咬他呢?這裡到處都是狗熊一樣壯實豺狼一樣不講理的藏獒,咬破了皮肉不要緊,咬出了人命給上級怎麼交代?畢竟李尼瑪是我們的人,在人與狗的矛盾中,我們不能一味地袒護狗啊。自主任把槍交給他時說:“嚇唬嚇唬就行了,可別真的開槍。”說這樣的話,證明白主任雖然來草原好幾個月了,其實並不瞭解草原,草原上的藏狗尤其是那些可怕的藏獒是隨便能嚇唬的嗎?你越嚇唬,它就越要往你身上撲。藏獒的眼睛,那些珠黑色的深黃色的暗紅色的玉藍色的灰白色的青草色的如火如電的眸子,正在遠遠近近地研究著你,你的嚇唬就是人家研究的結果:原來他是來送死的,送死的來了。
李尼瑪在口袋裡揣了槍,來到了原野上。原野是很安靜的,出事前的原野都是很安靜的。安靜得沒有了野驢河的濤響,沒有了風中草葉的低唱和空中鷹鳥的高鳴。最近的草岡就像最遠的雪山一樣悄然無聲。
他先來到了工布家的門口,想叫上梅朵拉姆一起去。工布家的兩隻看家狗叫起來,那是一種從喉嚨裡顫動而出的哼鳴,一聽就知道不是衝著李尼瑪而是給自家主人的通報:來人了,來人了。工布的老婆央金走出帳房衝他笑著,看他怕狗不敢過來,就退了回去。接著,梅朵拉姆出來了。
梅朵拉姆不去,不跟他到原野裡去。她在原野裡遇到過金錢豹,遇到過荒原狼,差一點被它們吃掉,但原野的柔情和魅力一點兒也沒有減少。她在原野裡遇到了一個男人的強迫,雪山草地河流樹林的好風景就一下子消散殆盡了。那似乎是永不謝幕的驚恐,在她被草原的野風吹掉了貞潔之後,就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和她的夢。她已經不再有旖旎幻美的“姑娘夢”了,她在結結實實地考慮這樣一個問題:她被一個半愛不愛的人突如其來地奪取了貞操,她應該怎麼辦?恨他?恨他是不對的;愛他?愛他是不能的。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的結果到底是什麼?一個女人屬於一個男人的原因到底是什麼?難道我要心甘情願嫁給他?在這些問題沒有想清楚之前,她是不可能再跟他單獨在一起了。她把原野的美麗荒廢在視線之外,用藏獒冰山一樣的冷漠和暴風雪一樣的果斷對他說:“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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