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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第二天向賓館的櫃檯建議,希望她們能在秩序的維持上多下工夫,更別動不動就用擴音器呼叫廣播。
“因為他們人多!”小姐回答。
“少數人可以為多數人犧牲,但是多數人不能強迫少數人犧牲!”我說。
當有一天,我們的社會,更能夠照顧少數,為每一個殘障著想、為左撇子設計工具、為奇行異想的人留出發表的空間該有多好?
當有一天,我們能看到一大群原本喧譁的人,只因為發現旁邊有一個沉思者,便立刻降低聲音,該是多麼令人感動的畫面!
晨起,沒有霧,昨晚深不可測的山谷,像是晨妝時,少婦把所有的頭髮,都攏向腦後,露出的寬寬的額頭。
出奇地寧靜,連小草都不見絲微的顫動,使得眼前那幾公里之遙,直立兩千多公尺的山巒,所夾成的寬谷,愈顯得空蕩,而明晰了。
我可以看見對面山腳的人家和婉蜒的小徑、最高峰處黃褐色崩裂的山石節理、左側公路邊高大的松樹,和前面坡地上的菜園……。突然從山谷中傳來咚咚的鼓聲,循著望去,原來是一所小學,正在舉行朝會。
孩子們似乎出奇地少,卻都排著整齊的隊伍,按照程式舉行升旗的儀式。或許因為山谷是太寧靜了,雖然有數百公尺之遙,卻幾乎能聽清楚他們講的每一句話,還有嘹亮的歌聲,是多麼地親切,彷彿貼著我的心,激動著我的每一個細胞,帶我倏地飛回了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學校是多麼美,我常對自己的孩子說,我的小學可比他的美太多了,因為那時雖然也在臺北,學校旁卻有著大片的稻田和草地。榴公圳還沒有蓋成公路,圳邊甚至有些婦人在洗衣裳;孩子放學之後,常站在圳邊打水漂。豈像是現在的小學,老師要跟外面的車於比嗓門,孩子要小心躲躲閃閃地,穿過馬路上的危險區和汙染的煙塵。
我原想,這樣的生活,是再也不可能見到了。豈知道,在這裡竟然能重溫兒時的舊夢。
“客人早!”
當教室裡的孩子,看見在門口張望的我時,齊聲地喊著。
居然並不是出於老師的指示,因為只見幾個孩子,正分組做勞作。孩子們都有著健康紅潤的臉頰、笑嘻嘻,又有些害羞地看著我。
那是一棟兩層的樓房,面對著寬闊而陳設各種運動器材的操場,其中有一個玩具是金屬和壓克力裝置做成的飛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相信即使美國的孩子見到,都會羨慕不已。在國外從事教育近10年,我愈來愈感覺祖國對教育所下的苦心。
我沿著走廊前進,發現每一間教室裡的孩子都不多,看來是一所袖珍的小學。
“想當年可是並不小,足有幾百人呢!他們多半是榮民或由滇緬邊區撤回義胞的孩子,但是現在老一輩快退休了,新一代又都往城裡跑,所以只剩下六十多個小孩子。”花白了頭髮的主任說:“學生儘管少,老師們都還是很認真的,有些是師專畢業之後,志願到山裡來。”
臨走時,主任希望我為清境國小畫一幅畫:“留在學校做個紀念,也讓孩子們欣賞!”
回到賓館,我立刻拿出紙筆,走向山邊,作了一張水墨的寫生。畫上有山巒、有密林,還有那半山腰,掛著國旗的清境國小。
而那群孩子的天真可愛的笑臉,則成為我常存記憶中的,另一個畫面。
蘆山不是廬山,但在我的記憶中,它美如廬山。
我曾經在那裡度過蜜月,也曾帶著一家人,再去多次叩訪。記得初去的那年也是這個季節,過了長長細細的吊橋,一棟日式建築前大片的櫻花林正是初綻。我曾經坐在那棟日式旅舍臨窗的廊上用餐,飲洛神茶,喝水蜜桃酒;也曾經一邊洗溫泉,一面靜聽澗中的溪水,並在夏夜用衛生紙捲成長長的紙捻,塞在窗縫,以阻擋山裡成群飛來的小蟲。面燈一熄,所有屋裡的小蟲,居然都掉到床上。
但是而今回想,即使那些小蟲,也是美的。
再訪蘆山,在這10多年的漂泊與天涯羈旅之後,我怎能壓得住那份興奮之情。車子停在一處熱鬧的市街邊,我下去問路:
“請問蘆山還要進去多遠?”
“進不去了!這裡就是蘆山。”
“我是說有一條小吊橋的蘆山。”
“就在前面,那街角右轉!”
我將信將疑地走過去,像是步人菜場,地下溼溼地淌著水,卻正看到一座小小的吊橋,在兩邊的商店建築間出現。
走過吊橋,只見溪谷邊一大片五顏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