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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分隊在軍隊中更廣為人知的另一個稱號是“蠍子部隊”。
康哲夫伸出左臂。暴露在晨風中的是前臂外側一個紅色的蠍子刺青。
媞莉亞凝視那個因歲月而變得色澤黯淡的刺青。簡單的赤色線條勾畫出一隻靜靜伏臥的小蠍子。尖利的蠍尾彎成鉤狀。刺針般的蠍足四張。鋸齒狀的雙鉗呈弧形守在頭部前,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我以為自己已到過地獄最底的一層。”康哲夫以仍帶悸懼的眼神瞧向臂上的刺青。“誰知那兒下面還有更深之處。”
走進遠離其他軍營的“蠍子部隊”營房後,康哲夫有一種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疏落地點燃蠟燭的營房內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暗室裡煙霧迷濛,當中有康哲夫熟悉的大麻氣味。胡亂懸掛的吊床如熱帶雨林中垂下的騰枝。康哲夫蹲身越過時,踏破了地上一個空的注射針筒。
空氣悶得令人作嘔。康哲夫全身冒出黏稠的汗。一條條爬行動物般的身影,在陰暗處隨著搖滾樂狂怒的吉他聲蠕動。
身影漸漸靠近康哲夫。他恐懼,卻無法動彈。兩邊腋窩不知何時被人緊緊托起。他像玩偶般被抬進營房深處。
那裡比較光亮。燭光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型海報,是“貓王”迷人的微笑。
一名高大得像灰熊的男人盤膝坐在海報前,赤裸上身,下面穿著迷彩軍褲與長靴。除了在健身運動雜誌上,康哲夫從未見過身體如此魁梧、肌肉如此發達完美的身體。光滑、繃緊如卵石的健肌,組成一副常人難以負荷的重型冑甲。男人猶如一座有生命的堡壘。
男人雙手捧著一本黑色封皮的聖經。颳得光禿禿的頭顱低垂,研讀《啟示錄》的經文。
康哲夫被拋到男人面前地上。男人的光頭緩慢抬起。
這是康哲夫第一次與雷諾·霍勒少校見面。
正如有人天生害怕蛇或老鼠、畏高、懼怕處身於狹窄空間裡一樣,每個人一生中總會遇見一、兩個令自己毫無來由地極度恐懼的人。
對於康哲夫來說,霍勒少校無疑就是這個人。
在燭光晃動下,霍勒那張圓寬而顴骨高隆、沒有半根眉毛、鬍鬚的臉龐,令康哲夫心臟急促亂跳,四肢發麻。
霍勒一雙充滿奇異慾望的眼睛盯視康哲夫的臉。他伸出厚重的手掌,撫摸康哲夫的下巴,再掃掃他的額頭。
霍勒咧嘴而笑。
“歡迎到‘蠍子部隊’來。”
第六空降連第七分隊的成員,在傭兵團中擁有特殊優異的待遇。由於這支分隊對傭主收費特別高昂,隊員薪餉也較豐厚,或可按比例把兵役合約期縮短。
然而從來只有極少數傭兵自願被編入這支“蠍子部隊”,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它專責怎麼樣的“特殊任務”。
那種任務在書面檔案上,稱為“消除非軍事人員任務”。
所謂“非軍事人員”,也就是平民。
傭主在懷疑某個村落匿藏有敵對間諜或重要叛亂分子時,便會僱用“蠍子部隊”出動。
結果只有一個:不論間諜或叛徒是否被確認捕殺,“蠍子部隊”都會把整村的“非軍事人員”全部“消除”。
“蠍子部隊”就是恐怖的死人販子。
康哲夫卻無從抗拒這隻紅蠍的誘惑,只因它能供給他當時最需要的東西——海洛英。
太陽已從地平線露出五分之一,康哲夫卻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媞莉亞緊緊擁抱他微顫的身軀。
“在第一次任務中,我完全無法制止嘔吐。把胃裡的東西吐光之後,我還在吐。”
“怎麼樣?吐完了沒有?”
康哲夫大力喘著氣,嘴邊沾滿唾涎和胃液。他抬頭。霍勒少校的眼神令他的胃袋頓時停止活動。
霍勒沾著血汙的手,遞來一柄揹帶鋸齒的軍用求生刀。是剛才康哲夫嘔吐時掉下的。
霍勒把刀柄賽到康哲夫右掌裡,無言指向一旁。
康哲夫隨著那方向瞧過去。
一個黑種小女孩像豬般被綁在樹幹上。下身赤裸,雙腿無力地張開。兩腿之間一片血紅。
康哲夫不忍地別過頭去,卻再次看見霍勒那帶著鼓勵性的亢奮眼神。
康哲夫寧願再瞧向那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可憐女孩。
女孩腫脹的臉孔沒有表情,看來已經完全失卻思考的能力。
但她雙眼深處的痛恨和悲哀,康哲夫知道自己畢生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