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傳道者提供膳宿。
德尼太太熱誠地歡迎文森特,領他穿過暖和的、充滿面包烤香的廚房兼烤房,走進為他預備的房間——屋據下的一小塊地方,臨小沃斯姆斯的路有一扇窗,後面是筆直的角橡。德尼太太的粗大的巧手已經把這地方收拾乾淨。文森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小房間。他興奮得連行李也來不及開啟,就奔下通向廚房的幾級簡陋的木樓梯,告訴德尼太太他要出去。
“不會忘了回來吃晚飯吧?”她問。“我們五點鐘開飯。”
文森特對德尼太太有好感。他覺得她具有用不到多思索就能瞭解一切事物的天賦。“我知道,太太,”他說。“我不過出去兜一兜。”
“今天晚上,有個朋友要來,你應該跟他見見面。他是馬卡斯的一個工頭,能告訴你許多你工作所需要知道的情況。”
下著鵝毛大雪。文森特順路而下,觀望圍著荊灣的園子和被礦山煙囪燻黑了的田野。德尼住屋的東邊,是陡峭的峽谷,大多數礦工的草棚就搭在那兒;另一邊是一片開闊的田野,聳立著一座黑色的垃圾山和馬卡斯煤礦的許多煙囪,小沃斯姆斯的大多數礦工就在這兒下礦井。越過田野有一條谷徑,刺叢漫生,歪歪扭扭的樹根橫七豎八地滿布一地。
馬卡斯不過是比利時煤礦公司所屬一連串七個礦山中的一個,是博里納日最老最危險的礦井。它有著可怕的名聲,因為已經有過那麼多的人,不論在井下還是井上,因瓦斯中毒、瓦斯爆炸、淹水或陳舊坑道坍塌而喪生。地面上有兩所低矮的磚房,屋內裝置著把煤吊出礦井的機器,煤的分級和裝車,就在這兒進行。一度是黃色磚的高煙囪,一天二十四小時地向周圍放出濃得可以用手捏住的黑煙。馬卡斯四周是窮苦礦工們的棚會、幾棵被煙燻得烏黑的枯樹、荊籬、糞堆、灰堆和龐煤堆,高於這一切的是黑山。那是一個陰暗的地方;文森特頭~眼看去,一切顯得冷落慘淡。
“難怪他們稱之為黑色的地方,”他咕波說。
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便見礦工們開始湧出大門,他們穿著粗劣破爛的外衣,頭上戴著皮帽;婦女們穿著和男子同樣的外衣。所有的人從頭到腳渾身汙黑,活象掃煙囪工人,眼睛裡的眼自與染滿煤灰的臉形成了奇妙的對照。他們被叫做“黑下巴”,是不無道理的。破曉前,他們就在地下的黑暗中幹活,因而午後微弱的陽光刺痛他們的眼睛。他們半睛地蹣跚地走出大門,用快速的難懂的土話交談著。他們身材矮小,肩狹背駝,骨瘦如柴。
現在文森特開始明白今天下午村裡冷冷清清的原因了,真正的小沃斯姆斯不是峽谷中的草棚叢,而是存在於地下七百公尺深處的迷宮似的城市,差不多全村的人都在那兒度過他們大部分醒著的時光。
“雅克·弗內是靠自己起家的,”德尼太太在晚飯桌上告訴文森特,“但他依舊是礦工們的朋友。”
“難道被提升的人不個個都能繼續做工人們的朋友嗎?”
“不,文森特先生,不盡是那樣,他們一旦從小沃斯姆斯轉到沃斯姆斯,對事物的看法就變了。為了錢,他們替老闆說話,忘記了從前在礦裡做過奴隸。但是雅克是誠實可靠的。我們罷工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能影響礦工。他們對什麼人的勸告都不聽,唯獨聽他的。然而,可憐的人,他活不長了。”
“他怎麼啦?”文森特問。
“常見的事——肺病。下井的人都有這種病。他恐怕過不了今年冬天。”
隔了片刻,雅克·弗內走了進來。矮矮個子,駝背,一雙博里納日人的神色抑鬱的窩眼。
觸角般的毛從鼻孔、眉毛報處和耳殼中翹出來。他的頭已經禿了。當他聽說文森特是一個福音傳道者,來改善礦工們的命運,便深深嘆了一口氣。“啊,先生,”他說,“曾經有過許多人設法幫助過我們。可是生活還是老樣子。”
“你認為博里納日的情況不好嗎?”文森特問。
雅克沉默了一會兒,說:“就我自己來說,並不壞。我母親教我識了幾個字,多虧這一點才當上了工頭。在通向沃斯姆斯的
三名路上,我有一所小磚房,而且我們從來不缺吃的。對我自己來說,是沒有什麼可訴苦的了……“
一陣厲害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話頭,文森特覺得他那平坦的前胸似乎會被這陣壓力炸破。
雅克走到門前,往路上吐了幾口痰,又回到暖和的廚房裡坐下,輕輕地搶弄耳毛、鼻毛和眉毛。
“你知道,先生,我做工頭時已經二十九歲了。也就在那時候我的肺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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