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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從蘇北來的,政治思想都挺好的,一時犯錯誤,罰勞役就行了。回答是三聲槍響。
(如此看來,高崗和黃永勝等玩女人,確是應該“保守機密,慎之又慎”的。)有的老人說,從東北打到海南島,又跨過鴨綠江再跨回來,很多戰士都30多歲了,有的40多了。娶個媳婦,年紀相差懸殊,感情也比一般夫妻難處;從死人堆裡爬出多少次的人,想的,說的,做的,都能和一般人一樣嗎?
把“兩頭冒尖”緊緊(僅僅?)歸結為戰爭的殘酷,是難以使人接受的。但誰又能說與此無關呢?
幾乎每個老人都推薦幾個老人,說他當年多麼勇敢,英雄。慕名而去,有的說忘了,有的講得味同嚼蠟。有的講著講著感情爆發了,“娘賣X的”和“媽個巴子”都來了,插句話都難。第二天接著談,有的又味同嚼蠟了,或是又“忘”了。
那經歷太可怕了。他們不想刺激別人,自己也不想做惡夢。
有老人給我讀了一首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今征戰幾人回?
那些死了幾次終於活下來的人,那些死幾次終於把只有一次的生命留在了黑土地的人,無論命名還是未命名,無論有名還是無名,都是英雄。
無論生者還是逝者,像黃達宣老人那樣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勝利者,為大英雄。
人之為人
——他們也有姓名之二
淞滬抗戰,87師和88師守衛廟行。雙方殺得屍山血海。駐守南京的87師261旅要去增援,何應欽不準。官兵聲淚俱下:日寇打進國內,怎叫我們袖手旁觀啊!
71軍黑土地上連連敗績,可從淞滬抗戰到南京、武漢保衛戰,在國民黨正面戰場上,到處都飄揚著它的旗幟。
1943年春,71師開進怒江峽谷,與緬北日軍對峙。虐疾橫行,飲食極劣,不到一個月,88師能站起來作戰的只有一半人了。一半人也扼制了日軍攻勢。第二年反攻,遠征軍和駐印軍將日軍18師團、56師團全殲,21師團、33師團大部殲滅。日軍憑藉堅固工事和武士道精神,每座堡壘都戰至最後一人。攻打龍陵老東坡時,88師用坑道作業迫近敵人,發起突擊。白刃戰,手榴彈戰,槍托對打,扭跑翻滾。在指揮所觀戰的美國聯絡參謀組組長吳德上校,對11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說:中國軍隊耐受困難的精神和作戰的勇敢,都是世界上少見的。
三戰四平炮聲隆隆,美國駐長春領事館匆匆撤退,71軍卻奇蹟般地守住了四平。
若是抗戰,再打幾座四平,再打出幾座血城,71軍將留芳百世。
8年抗戰,和日本人打紅了眼,打出深仇血恨。今天打中國人,也打紅了眼,打出深仇血恨。
戰爭輪子滾動起來,玉石俱焚,天使和野獸共生。
只是,中國人打中國人,多的是天使,還是野獸?
淞滬抗戰,19路軍漫街撒大豆。日軍皮靴踏上就滑倒了,兩旁大刀隊齊出,滾瓜般砍腦袋。三戰四平,71軍如法炮製,在天橋上撤豆成兵。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武士道的日本軍人,服從天皇的意志。在四平頑強抗擊的71軍,服從蔣委員長的意志。生要服從這種意志,死也要服從這種意志——委員長為他的將軍裝備了“成仁”的“中正劍”。
對日本人幾乎不用思想。他們漂洋過海跑來殺人,他們是侵略者,是強盜,是野獸。對共產黨也不用思想,蔣介石都替他們想好了,“共產共妻”,“紅鬍子”,“共匪”,“奸黨”……信不信都由不得你。給你一套“正統”的軍裝,和一支人類智慧結晶的美國槍,只管對準共軍射擊就行了。況且,那當口,你不殺他,他也殺你。
戰爭把人訓練成機器,像機器人一樣在佇列中操著正步。這被稱之為“威武”,“雄壯”。槍響了,眼睛紅了,個性沒了,人性沒了,只被獸性拖拽著狂奔。這被稱之為“勇士”,“英雄”。
共軍撤出四平後,紅著眼睛從工事裡鑽出來的軍人,搶劫商店,強姦婦女,射擊任何敢於反抗和企圖制止他們的人,從平民百姓到和他們一樣的軍人。
獸性的慣力還在拖拽他們狂奔。
他們還是有思想的人嗎?
他們本來並不都是惡棍,他們本來曾具備中國農民一切美好的美德。若不是這場內戰,他們此刻會是個恭順的孝子,一個多情的丈夫,一個稱職的父親。可戰爭不允許他們如此這般。於是,人的七情六慾就變成了獸性的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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