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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那次被“罷官”以後,不論何時何地,他都會牢記當年的教訓,再也不輕易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幹部子弟。
“根正苗紅”的宋沂蒙,無論到了哪兒都有著那麼點兒特殊,這大概就是人家常說的優越性。“文革”後期,學校裡的同學大部分到東北兵團、內蒙兵團,或者到陝西、山西的農村插隊,可是宋沂蒙卻回到老家,當了一名民辦教師。
在那裡,他天天吃窩窩頭就鹹菜,每天要挑幾擔水,沒想到身體很快就壯實了起來,肩膀寬了,腿肚子粗了,整個人就像變了一個形兒。只幹了一年,誰見到他都說宋沂蒙簡直變成了一條“車碾漢子”。
後來,在老爹的安排下,他當了兵。在部隊裡,他摸爬滾打,樣樣不落後,手榴彈能扔四五十米,幾次強行軍拉練,他都走在連隊的最前列,走著走著就成了連隊的掌旗手,有誰相信宋沂蒙小時候是差點兒免修體育課的半拉子病號!他立功受獎、入黨提幹,又接受了正規的軍事院校高等教育,並且當上了副團職的軍官,這在原先那幫老同學中間簡直是奇蹟!
“口蹄疫”
宋沂蒙在部隊一干就是二十年,他已經把自己和部隊融為一體,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部隊。可是,殘酷的事實還是發生了,而且發生得那麼突然。
那些天,駐地鬧起了“口蹄疫”,鬧得人心惶惶。天老是陰沉沉的,可就是不下雨。白楊樹的葉子幹得發灰,一片片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灰濛濛的低雲和遠處的土山連線在一起,籠罩著整個城市。房頂上是土,街道上是土,人們的臉上也好像沾了一層土。穿過城市中心的黃河,默默地流動,沒有了洶湧奔騰的巨浪,沒有了喧囂,巨大的鵝卵石孤零零地裸露在岸邊,飢餓的水鳥站在上頭一動不動。
人們的心裡都十分緊張,據說這種病可以從獸類傳染給人類,通往郊區的路上設了關卡,衛生防疫人員向過往的牲畜腳部噴藥,大橋上鋪滿了厚厚的草墊子,草墊子上灑了嗆鼻子的藥水,不管是牲畜還是人都必須從上面踏一踏,汽車軲轆也得用藥沖洗一遍。
外面的氣氛如此緊張,部隊大院裡卻很平靜,官兵們照樣工作、訓練、學習,一切正常。
半個月以前,政治部副主任偶然在辦公樓旁邊碰見他。副主任問了他許多無關的問題,眉頭一皺,忽然冒出一句話:“小宋呀!你是從哪裡入伍的?哦,年紀不小了,牛郎織女,苦不堪言!”
宋沂蒙是個聰明人,他立刻敏感地聽出來副主任的話裡有話,這雖然是十分簡單的問話,但實際上是在暗示他,部隊不要他了,準備讓他轉業!
副主任說完這句話,把手一揮,嘆了一口氣,倒揹著手走了。
宋沂蒙果真接到了一紙轉業命令,他想罵人,想好好地發洩一下,可他畢竟是個老兵了,知道鬧彆扭沒有什麼好處。他當然懂得轉業命令是不能抗拒的,嚴格地講,從宣佈命令那天起,他已經不再是一個軍人了。
離開部隊那一天,天不晴不陰的,大院裡格外安靜。宋沂蒙呆在宿舍裡戀戀不捨,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裡一陣陣刺心的耳鳴。他的搭擋、朋友、軍需處處長黑胖子趙新都,抄起一瓶子西鳳酒,“咕嘟嘟”倒在一個大茶缸子裡,用雙手端起來敬他。他眼裡含著淚,心情複雜地端起這碗辣喉嚨的白酒,二話沒說,揚起脖子,一飲而盡。趙新都搶了一件最重的行李替他拎著,他們剛走出宿舍,全處的戰友們就圍了上來,跟在遠遠的後面送他。營區裡靜悄悄的,大樓上有不少人開啟辦公室的窗子,探著頭向他張望揮手。
部裡專門派了輛伏爾加牌小汽車送他,宋沂蒙坐在寬敞鬆軟的沙發椅上,心裡痠痛痠痛的。
伏爾加緩慢地經過軍職樓,透過車窗,宋沂蒙看見副主任抱著孫子,在門口望著他。他覺得首長一定也很難過,他不明白首長為什麼會突然轉變了態度,部隊那麼多人,為什麼這一個轉業名額獨獨落在他的頭上?他足足想了十五個晚上也沒想通,現在,他不想了,再想也沒用了。
首長一定有難言之隱!他隔著車窗,看見副主任皺著眉頭,半掩著滿是皺褶的臉,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宋沂蒙的眼眶溼潤了,他直起上半身,扶了扶帽沿,鄭重地給首長敬了個禮。
他覺得副主任肯定看見了。他的心裡是那樣的不平靜,酸甜苦辣一塊兒翻騰。
宋沂蒙離開了安轉辦。這時,已經是中午,他覺得肚子“咕咕”響,真是有些餓了。
他邊走邊想,這回咱和街上的人們都一樣了,那些扛著行李進城的打工者、騎著腳踏車匆匆忙忙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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