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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每天下班的時候到醫院門口等女兒。
她終於等到了女兒,悄悄地在後面跟著。女兒乘坐公共汽車,只往前走了兩站距離,就來到一座紅磚居民樓。樓前有個小小、窄窄的花壇。龍桂華跟著女兒,發現女兒進了四一七號單元房。龍桂華清楚地看見,為女兒開門的是一個留著亂蓬蓬長髮的男青年。
這男青年,穿著件寬大的長衣和一條瘦得緊貼骨頭的牛仔褲。這人瘦得出奇,臉色發青,是一個十足的肺癆型體格。
龍桂華背後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掌,眼前一陣發黑,“撲通”一下就摔倒在樓梯上。
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裡。她躺在木床上,女兒溫順地伏在自己的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手。女兒突然間是那麼憔悴,面頰都陷了下去,兩串長長的淚水掛在臉上,眉毛溼溼的,顯得十分疏鬆,眼窩兒周圍一片浮腫。
女兒十分可憐,她的命也苦。
龍桂華長長地嘆口氣,她想對女兒說點什麼,她渾身無力,坐也坐不起來,只好慢慢地把粗糙的手掌伸開。女兒仔細看了又看,覺得那手很熟悉很親切,但不明白什麼意思。龍桂華舉起了那雙手,想表達的很多,她想說這雙手裡有著母女倆二十年的辛酸,有今後生活的期望。
女兒仍然慌慌的,雙眼不停地望著窗外。那裡有棵棗樹,她小時候最愛吃這樹上的棗子,那棗子很甜。女兒清晰地看見樹上有條毛毛蟲在爬,秋天裡的小蟲子已沒有害處,因為它的生命不長久,它不會冬眠,只能選擇死亡,對於迷人的秋色來說,它的一切都是多餘的,其中也包括它的死。
“你要跟著他嗎?”龍桂華遲疑了好久才吐出這句話,說完了就努力睜大了眼晴看著女兒,到現在,她還存有微微的一線希望,希望女兒明白那雙手的含義,翻然悔悟,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是,女兒沒有悔悟,那雙手的影子僅僅在她的腦子裡閃了兩下就飄到遠處。她何嘗不願意回家,但她已經陷入了泥潭,而且陷得很深,媽媽拉不出來,誰也拉不出來。她覺得自己就像那樹上的小毛毛蟲,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沒有一個人能夠救她,她對於所有的人來說都是多餘的。
“嗯!”女兒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女兒的回答口氣很堅定,可是她稚氣的目光依然還是那麼渙散,她回答完了,然後就咬著嘴唇望著媽媽。
龍桂華的眼前一片漆黑,把頭歪倒在一側。
她再一次醒來,下意識地把手伸過去,摸來摸去,只抓到了那件咔嘰布外套兒,女兒已經不在身邊。
屋子裡空蕩蕩的,所有傢俱都是破破爛爛的,只有一臺老式座鐘陪著她,這座鐘是龍家從四川搬來北京的時候帶來的。媽很喜愛這座鐘,每天都要把它擦拭幾遍,擦完了就伏在上邊仔仔細細地聽。座鐘“滴滴噠噠”地響,錶針一下一下,一格兒一格兒地移動,時間就這麼無情地流逝了。
在鐘的背後,她隱隱約約地又看見了母親。龍桂華撐著身子勉強站了起來,她拿起那件咔嘰布外套兒,從上面扯下那朵永遠戴在身上的半隻蓮,用嘴吹去了沾在上邊的塵灰,然後把它輕輕地放在鐘的前面。
朱小紅含著淚水離開了媽媽,回到那座紅磚樓房。張庚正在鼓搗一臺短波半導體收音機,這是朱小紅拿一個月的工資給他買的。他抬起頭掃了朱小紅一眼,見她的臉上沾著淚痕,於是冷冷地一笑,又低下頭鼓搗收音機:“回來啦?”
張庚的聲音有氣無力,這聲音輕輕地在佈滿塵灰的牆上碰來碰去,只有萬分之一秒就消失了。他隨隨便便地問了一聲,也不問一問小紅媽媽的病情,好像除了他自己,其餘的一切都是多餘的,在他鼓搗收音機的時候,連已經被他佔有了的朱小紅也是多餘的。在他看來,這所房子是他的,朱小紅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不想使用的時候都是多餘的。
“工資呢?”張庚突然煩了,於是把收音機扔在一邊兒,冷漠地說。
朱小紅聽了這話,背後發冷,她覺得面前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深山裡貪婪的野狼,那狼瘦得皮包骨頭,已經不會咬人,只有用嘴吸吮女人身上不多的血。朱小紅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抑感,她害怕這個和自己睡覺的男人,覺得他就是自己的上帝,上帝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沒有等張庚說第二遍,朱小紅就把兜裡的錢全都取出來,怯生生地放在他的面前,可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又開始鼓搗收音機。收音機裡響起了音樂,悠揚動聽,是什麼曲子,朱小紅沒聽過,也聽不懂。
這是一套兩居室,屋裡幾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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