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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夜未眠。侯朝宗知道她在等自己,愛憐倍增。用手指輕輕摸過她的臉頰,溼溼的,竟然流過淚。
李香君抬著頭,睜著睏倦的紅眼睛,臉上刻著一條條衣袖壓出來的印痕。她看著他,憂怨地說:“你終於回來了。”僅僅是這一聲軟語,他所有堅硬的抱負紛紛瓦解,心靈發出另一種屬於生活的顫慄。他抱住她的頭,吻遍她的臉,她快透不過氣來。
當他和她相擁著到了床上,彼此都不再感到熬夜後的睏倦和疲憊,反而更亢奮,比往日的情感更濃烈。多年以後,侯朝宗已經有了一個經驗,他發覺熬夜之後慾望要強烈一些。別人是不是這樣他不知道。李香君卻準確地感受到了。所以回報也要強烈一些,雲收霧斂之後,兩人雙雙進入夢鄉。
他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晚餐已經熟了。李香君特意做得很豐富,有魚翅、甲魚、竹蓀、猴頭、燕窩及時令鮮菜,侯朝宗吃得很愜意,一則因為餓了,二則因為他內心裡對那幾道珍品有某種敬意。
吃完飯,他站在樓上,嘴裡咬著根牙籤,看著落日餘暈中的南京,一個王朝正走向敗落的印象闖入他的腦中,又勾起他的抱負,這抱負已經落空,心裡不禁有些傷感。
眼看他又要陷入不可挽回的絕望情緒,柳敬亭來到了媚香樓,把他從自己思緒的硬殼中拖了出來。柳敬亭腋下夾著個護書,護書裡有五卷本一套的《精忠說岳全傳》。
喝茶之間,侯朝宗道出了對史可法的絕望情緒。柳敬亭捻著鬍鬚笑了。他對歷史有自己的看法,幾十年來的說書生涯加深了他的理解力,他自負於自己是最好的歷史見證人。
侯朝宗道:“先生何故笑晚生?”
“我笑你執迷不悟。笑你自以為是國家棟梁。”
“此話怎講?”
柳敬亭避而不答,反問道:“你以為時局究竟如何?”
“竊以為國運未完全衰敗,有重振江山的可能性。”
“哎,年少無知,年少無知。”柳敬亭拍著護書嘆息道。
侯朝宗指著《精忠說岳全傳》道:“先生枉抱了此書,難道南京不是先例嗎?”
“此一時,彼一時矣!”
“先生越來越糊塗了。”
“哎,讓我告訴你真相吧,你說我老糊塗了。偏安也不是那麼客易做到了的。”
“我看未必。”
“你認為弘光朝中奸臣多嗎?”
“馬士英就是舊閹黨,可比秦檜。”
“這就對了。如今這大明殘局中,只有秦檜沒有岳飛,連‘風波亭’的悲劇都無法重演,哪裡來收復江山的實力呢?”
“史可法能不能比嶽武穆?”
“不能,他只是將才不是帥才呀。”
“先生的看法呢?”
“大明殘局頃刻之間就會瓦解。”
“其實我也有這個預感,只是常言道‘亂世出英雄’,我也想趁機有所作為。”
“是啊!亂世出英雄,但有一點你要明白,任何亂世真正的英雄並不多,而且往往多出現在強大的一方。今日的英雄人物多數出在清軍中,大明氣數已盡。”
“依老先生之見,我輩將如何?”
“回家趁亂置一些地產,享受生活。”
“老先生空讀聖賢書,無一絲報國之心。”
“國家虛幻至極,生活才頭等重要,少了你侯朝宗,自然有人去文諫武戰白白送死。”
“老先生原來是怕死。”
“怕死。我十四歲殺人時都沒眨過眼。”
侯朝宗默然了。柳敬亭知道他已經在沉思剛才的問題,侯朝宗的確在心裡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抱負,決定為生活多作後計。這一決定最終導致了李香君的“桃花扇”悲劇。
他倆一直閒談到深夜,而此刻走在回揚州中途的史可法卻在距南京二百里之遙的一家客棧新粉的牆上題詞,他以為自己是能夠光復明朝江山的,他自覺地肩起了重擔,很沉很沉的令人折腰的重擔。他望著墨跡未乾的詩行又得意地吟了一遍:
壯發流雲付前塵,荷心玉劍慰平生。
烈士千里不留行,橫看刀鋒聽雨聲。
冒闢疆從涼風口回到如皋,一面令人去制幾個書架,一面和董小宛將所購字畫清理整齊,都編了正規的號碼。
這天,董小宛見他有憂色,便關心地詢問,他欲言又止。
蘇元芳見了,也上來探問,冒闢疆抗不住兩個如花似玉的妻妾的體貼,只好說出他想到南京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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