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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宙斯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慾所使用的種種手段不乏神化之處,而宙斯的情慾則顯然是經過了人化。神人之間只剩下最單一的聯絡,血緣的一脈相承,使凡人的伊俄,以及半神半人的兒子,也能獲得神的地位。同樣,赫拉的嫉妒與宙斯的妥協,也只是在表面上類同於人間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諸神之母與諸神之父的爭鬥,實質上證明所有神化了的權力,總是在顯示神與人之間的貴賤等級之差。無論是伊俄被變為母牛,還是伊俄由母牛恢復人形,都是女神與男神之間權力爭鬥的象徵,它表明在神力無邊的制約下,人的權利可被任意地剝奪。
在這裡,希臘的神話實際上展現了一段古老的歷史,在希臘大地上曾經存在過這樣的人類社會:母系氏族與父系氏族之間的權力之爭,受害者在任何爭鬥中主要是手中無權的平民百姓。因此,反過來也可以說,希臘神話的原型,實際上就是希臘歷史本身。當神化了的歷史到處流傳時,也就有可能進入新的神話,成為又一段神化了的歷史中的主角。如果將伊俄母子倆來到尼羅河登上王位的神話,看作是希臘人被強行放逐到中東地區的歷史事件的話,那麼,在《聖經》中與猶太人交戰不休的非利士人,顯然也成為了這一放逐的同路人,而被耶和華支援的猶太人始終不能戰勝非利士人,這無疑表明非利士人也是有神相助的。
由此可見,無論是希臘人的神,還是猶太人的神,其神力是不相上下的,這或許意味著來自不同地區的神,都是不同地區的人根據自己生存的體驗而神化出來的。因而各個民族都有可能在這個時期,或在那個時期,為了生存的需要來自動地,或被迫地參與造神的活動,要言之,神是神化的人,而神話是神化的歷史。
正是由於人類的歷史性存在有著不同民族各自的特定時空,因而希臘神話中的神與《聖經》中的神具有不同的文化特徵:希臘人的神與人之間始終保持著緊密的親屬關係,神與人之間沒有嚴格的界線,在神人同形的表象之下,神的形象也就成為人的生存的寫照。因而在希臘的神廟裡面,奧林匹亞山上的諸神由天上來到人間,表現出了希臘文化的親和力;猶太人的神與人一直呈現出高度的從屬關係,在神人相分的格局之中,神的高深莫測影響著人的精神狀態,因而在聖殿裡面,無影無蹤的神在安享人的崇拜,展示了猶太文化的超越性。因此,希臘文化的交流,將保持神話的形態並引起與其文化特徵相似的民族的直接反響,而猶太文化的傳播,則需要透過宗教的方式來產生世界性的影響。
在希臘神話中,有一個關於歐羅巴公主的故事。歐羅巴公主在愛神阿芙洛荻忒賜與的夢中看到:好像兩塊大陸,也就是亞細亞與其相對的歐羅巴大陸,似乎變為兩個婦人的形象,為了得到自己的領地而彼此互相爭鬥。最後,歐羅巴離開溫柔熱情的同胞姐妹似的亞細亞,儘管亞細亞一再呼喚歐羅巴不要離開生養自己的故土;而一個具有異國風度的陌生婦人則低低地勸誘:“來吧!可愛的人兒,我將帶著你到宙斯那裡去,因為命運女神已經指定你作為他的情人!歐羅巴公主從夢中醒來,然而愛神的夢誘惑了她:”這陌生的婦人是誰?看到她,我就產生了一種什麼樣的慾望呀?“於是,歐羅巴公主打定主意,要遵照神的意旨來安排自己的命運,隨時等待這神的召喚。
與此同時,愛神阿芙洛荻忒派出自己的兒子厄洛斯,向外祖父宙斯放出愛情的金箭,使諸神之父墮入情網,對天真美麗的歐羅巴公主暗暗動心。於是,宙斯動開了腦筋,為了能夠逃避諸神之母赫拉那嫉妒的怒火,也為了便於闖進人間少女歐羅巴公主那純潔的情懷,宙斯決定自己變為一頭公牛。這是一頭不同尋常的公牛,它全身長滿金黃色的捲毛,前額上閃爍著一個新月形的銀色標記,兩隻藍色的大眼睛在燃燒的激情之中不停地轉動。接著,這頭高貴的公牛來到了歐羅巴公主的身旁,歐羅巴公主在著迷之中跨上了牛背,隨即被宙斯帶到了陌生的大陸,並且佔有了她。正當歐羅巴為自己的失貞感到悲痛欲絕的時候,愛神阿芙洛荻忒帶著兒子厄洛斯一起出現在歐羅巴公主的面前:“請息怒吧,歐羅巴!你被神帶走,命中註定要做不可征服的宙斯的人間妻子,你的名字將不朽,因為從此以後,收容你的這塊大陸將被稱為歐羅巴!”
在這個故事中,已經暗寓著民族文化交流與融合的可能是如何成為現實的過程。歐羅巴內心的情感被喚起,實際上預示著文化交流是各個民族之間的共同願望,一旦這種願望甦醒,本上文化與外來文化之間就會發生某種對抗,因而文化的魅力對於每一個民族來說,也就是進行文化選擇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