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他用一張薄吸墨紙把那一頁吸乾,將練習本捧回到自己的課桌上。
“還不如拿上你的球棍,到外面找同學去呢,”斯蒂芬邊說邊跟著少年粗俗的背影走向門口。
“是的,老師。”
在走廊裡就聽見操場上喊著他名字的聲音:
“薩金特!”
“快跑,”斯蒂芬說,“迪希先生在叫你哪。”
他站在門廊裡,望著這個落伍者匆匆忙忙地奔向角逐場,那裡是一片尖銳的爭吵聲。他們分好了隊,迪希先生邁著戴鞋罩的腳,路過一簇簇的草叢踱來。他剛一定到校舍前,又有一片爭辯聲喊起他來了。他把怒氣衝衝的白色口髭轉過去。
“這回,怎麼啦?”他一遍接一遍地嚷著,並不去聽大家說的話。
“科克倫和哈利戴分到同一隊裡去啦,先生,”斯蒂芬大聲說。
“請你在我的辦公室等一會兒,”迪希先生說,“我把這裡的秩序整頓好就來。”
他煞有介事地折回操場,扯著蒼老的嗓子嚴厲地嚷著:
“什麼事呀?這回又怎麼啦?”
他們的尖嗓門從四面八方朝他喊叫,眾多身姿把把團團包圍住,刺目的陽光將他那沒有染好的蜂蜜色頭髮曬得發白了。
工作室裡空氣渾濁,煙霧瀰漫,同幾把椅子那磨損鹹淡褐色的皮革氣味混在一起。跟第一天他和我在這裡討價還價時一個樣兒。厥初如何,今茲亦然。靠牆的餐具櫃上擺著一盤斯圖亞特硬幣,從泥塘裡挖出來的劣等收藏品:以迨永遠。在褪了色的紫紅絲絨羹匙匣裡,舒適地躺著十二使徒,他們曾向一切外邦人宣過教,及世之世。
沿著門廊的石板地和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迪希先生吹著他那稀疏的口髭,在桌前站住了。
“頭一樁,把咱們那一小筆帳結了吧,”他說。
他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個用皮條紮起來的皮夾子。它啪的一聲開了,他就從裡面取出兩張鈔票,其中一張還是由兩個半截兒拼接起來的,並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攤在桌子上。
“兩鎊,”他說著,把皮夾子紮上,收了起來。
現在該開保險庫取金幣了。斯蒂芬那雙尷尬的手撫摩著堆在冰冷的石缽裡的貝殼,蛾螺、子安貝、豹貝,這個有螺紋的像是酋長的頭巾,還有這個聖詹姆斯的扇貝。一個老朝聖者的收藏品,死去了的珍寶,空洞的貝殼。
一枚金鎊,鋥亮而嶄新,落在厚實柔軟的桌布上。
“三鎊,”迪希先生把他那隻小小的攢錢盒在手裡轉來轉去,說。“有這麼個玩藝兒可便當啦。瞧,這是放金鎊的。這是放先令的,放六便士的,放半克朗的。這兒放克朗。瞧啊。”
他從裡面倒出兩枚克朗和兩枚先令。
“三鎊十二先令,”他說。“我想你會發現沒錯兒。”
“謝謝您啦,先生,”斯蒂芬說,他難為情地連忙把錢攏在一起,統統塞進褲兜裡。
“完全不用客氣,”迪希先生說。“這是你掙的嘛。”
斯蒂芬的手又空下來了,就回到空洞的貝殼上去。這也是美與權力的象徵。我兜裡有一小簇。被貪婪和貧困所砧汙了的象徵。
“不要那樣隨身帶著錢,”迪希先生說。“不定在哪兒就會掏丟了。買上這樣一個機器,你會覺得方便極啦。”
回答點兒什麼吧。
“我要是有上一個,經常也只能是空著,”斯蒂芬說。
同一間房,同一時刻,同樣的才智,我也是同一個我。這是第三次了。我的脖子上套著二道絞索。唔。只要我願意,馬上就可以把它們掙斷。
“因為你不攢錢,”迪希先生用手指著說。“你還不懂得金錢意味著什麼。金錢是權,當你活到我這把歲數的時候嘛。我懂得,我懂得。倘若年輕人有經驗……然而莎士比亞是怎麼說的來看?只要把銀錢放在你的錢袋裡。
“伊阿古,”斯蒂芬喃喃地說。
他把視線從紋絲不動的貝殼移向老人那凝視著他的目光。
“他懂得金錢是什麼,”迪希先生說。“他賺下了錢。是個詩人,可也是個英國人。你知道英國人以什麼為自豪嗎?你知道能從英國人嘴裡聽到的他最得意的話是什麼嗎?”
海洋的統治者。他那雙像海水一樣冰冷的眼睛眺望著空蕩蕩的海灣:看來這要怪歷史,對我和我所說的話也投以那樣的目光,倒沒有厭惡的意思。
“說什麼在他的帝國中,”斯蒂芬說,“太陽是永遠不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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