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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感陳端生之身世,因草此文,並賦兩詩,附於篇末,後之覽者亦有感於斯歟?
癸巳秋夜,聽讀清乾隆時錢塘才女陳端生所著再生緣第一七卷第六五回中“惟是此書知者久,浙江一省遍相傳。髫年戲筆殊堪笑,反勝那,淪落文章不值錢”之語,及陳文述西泠閨詠第一五卷繪影閣詠家□□詩“從古才人易淪謫,悔教夫婿覓封侯”之句,感賦二律。
地變天荒總未知,獨聽鳳紙寫相思。高樓秋夜燈前淚,異代春閨夢裡詞。絕世才華偏命薄,戍邊離恨更歸遲。文章我自甘淪落,不覓封侯但覓詩。
一卷悲吟墨尚新,當時恩怨久成塵。上清自惜傷淪謫,下里何人喻苦辛。彤管聲名終寂寂,青丘金鼓又振振。(再生緣間敘爭戰事。)論詩我亦彈詞體,(寅恪昔年撰王觀堂先生輓詞,述清代光宣以來事,論者比之於七字唱也。)悵望千秋淚溼巾。
相關 論再生緣校補記(陳寅恪)
寅恪初疑陳雲貞即陳端生,後來知其不然者,雖無積極之確據,但具強有力之反證。因陳文述嘉慶初年在北京題贈陳長生四律,其於端生、慶生、長生姐妹三人之身世遭遇,皆能詳悉言之,真所謂“如數家珍”。至道光時作西泠閨詠詠陳端生詩,雖詩序中謂“婿遇赦歸,未至家,而□□死”,今據長生繪聲閣續稿“哭春田大姐”七律二首之二“可堪寶鏡重圓日,已是瑤釵欲折時”一聯,則雲伯所言,由於傳聞稍誤,自應訂正。但此點所關甚小,不足為意。唯雲伯止言範菼“以科場事,為人牽累謫戍”,而絕口不提及雲貞寄外之書及詩以作材料,可知其始終不承認雲貞與端生為一人也。
夫一百五十餘年前同時同族之人,既堅決不認雲貞、端生為一人,而今日反欲效方密之之“合二而一”,亦太奇矣!況焦循“雲貞行”謂其夫乃一“郎本武健兒”及“一發弊雙狼”之武人,與端生再生緣中自述其夫之語,如“更欣夫婿是儒冠。挑燈伴讀茶聲沸,刻燭催詩笑語聯”者,全無相似之處。至於裡堂之“雲貞行”及雲伯之“雲貞曲”中俱有“郎戍伊犁城,妾住仙遊縣”之句,蓋由二人同用一材料,自然符會,不必出於抄襲。茲舉最近之例言之。抗日戰爭之際,陳垣先生留居京師,主講輔仁大學。寅恪則旅寄昆明,任教西南聯合大學。各撰論文,考楊妃入道年月。是時烽火連天,互不通問,然其結論則不謀而合,實以同用一材料,應有同一之結論,吾兩人俱無抄襲之嫌疑也。若夫雲貞寄外書及詩,頗與再生緣類似,論者遂取此為“合二而一”之證。殊不知同一時代之作品,受環境影響,其格調本易相近。且再生緣一書,當日已甚流行,好事之人故作狡獪,偽造新古董,自極可能。至蓮姐之詩,尤為偽中之偽。蓋無聊文士,更欲使紅娘、春香、襲人、晴雯之流,變成鄭康成之詩婢,錢受之之柳如是,許公實之王修微,茅止生之楊宛叔,薛文起之香菱,以達其最高享受之理想。此真所謂遊戲文章,斷不可視為史鑑實錄也。
又沈敦三堯落帆樓文集九外集三簡札折存中“與許海樵旦復”三十二通之十三雲:
今春將甲午年積負一清,私心竊自喜,以為今後可歸見江東故人。不意山妻復有納妾之舉,致再積百餘金之債。此事孟浪已極,接信之後,不勝大駭。堯之親戚目不睹史策,不知人情物理,以蕩子不歸擬堯,既視堯太淺,欲以區區村婢縻堯,而不知縻之適所以緩之。
同書卷首附汪剛木曰楨“沈子惇著述總錄”略雲:
沈堯字敦三,號子惇。浙江湖州府烏程縣人。府學廩生。道光(十四年)甲午優貢生。子惇生於嘉慶(三年)戊午,卒於道光(二十年)庚子。四十三歲。
寅恪案,子惇為嘉道間人。其妻金氏,以夫久不歸家,特買一婢,預作將來之妾侍。吾人今日觀之,雖覺可憐可笑。但就此一端,足見當時浙江不得志文人,家庭風氣之一斑。妝樓摘豔編選者會稽錢三錫,亦是子惇及其妻金氏之同時人。偽作之雲貞寄外書及蓮姐寄外詩,皆受當時此社會階層之習俗影響所致,殊不足怪也。
今檢沈畏齋樹德慈壽堂文抄五範太學傳略雲:
君姓範氏,諱菼,字惇哉。國學生。秀水少司空仲子也。少穎悟,能屬文,出語杰特。司空公奇愛之。君天性孝友,伯兄(卒),君痛伯無子,以長子嗣之。乾隆(八年)癸亥春,公開府河北,招餘。餘乃得與君交。君於詩文,每刻苦不作猶人語。越來春(指九年甲子。)將赴秋闈,乃偕餘治舉子業。秋試,同赴武林。明春(指十年乙丑。)餘幸計偕入者,君奉太夫人後至。公入補府憲,仍館餘於邸。及君至,而餘應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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