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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輕柔走來斟涼茶的侍女與守侯在座側的老內侍不耐煩的揮揮手,內侍侍女便都退到木屏後去了。空闊的國議殿更顯空闊,蘇秦清朗的聲音竟帶了些許回聲,竟如同在幽幽深谷一般。嬴駟只是專注的看著蘇秦,臉上卻平靜得沒有任何表情。
蘇秦相信他的開場說辭已經深深吸引了秦國君臣。雖然如此,深諳論辯術的他知道,此刻的開場說辭只是匯入正題的引子,尚不足以讓聽者提問反詰,便做了極為短暫的一個停頓,立即迎著他們的目光侃侃而論:“王霸新途,必出於戰國,此乃時也勢也。蘇秦以為,戰國之王霸大業,既不在弔民伐罪,也不在合同諸侯,而在於統一中國。此等統一,既不同於夏商周三代的王權諸侯制,更不同於春秋的諸侯盟約制,而必當是大爭滅國,強力統一,使天下庶民土地,如同在一國治理之下。成此大業者,千古不朽!放眼天下,可擔此重任者,非秦國莫屬。此蘇秦所以入秦也。”
說到這裡,蘇秦猛然停了下來。這是一個嶄新的話題,更是他經過深思的一個嶄新見解,他要看看秦國君臣有沒有起碼的反應。如果他們不具備相應的決斷與見識,這秦國也就了無生趣了。
“先生之見,戰國之王霸大業,必得滅人之國,取之於戰場?”黑麵罩嬴虔的聲音竟有些沙啞喘息。
“甚是。方今大爭之世,較力之時,非比拼實力,無以成大業。”
“滅國之後,不行諸侯分制,而以一國之法度統一治理天下?”樗裡疾跟問。
“然也。這是戰國王霸的根基。分治,則散則退;統治,則整則合。”
嬴駟的臉色依然平靜淡漠。但蘇秦從他驟然發亮的目光中,卻感到了這位君主對自己見解的認同。只見他習慣性的用右手輕叩著書案:“先生說,擔此重任非秦國莫屬,何以見得?”
蘇秦精神大振,清清嗓子道:“秦國可當一統大任者,有四:其一,實力雄厚,財貨軍輜超出六國甚多,可支撐長期大戰。其二,秦人善戰,朝野同心,舉國皆兵,擴充兵力的速度遠快于山東六國,戰端一起,數十萬大軍只是期年之功。其三,秦國四面關山,東有崤山函谷關,西有陳倉大散關,南有南山武關,北有高原橫亙。被山帶河,據形勝之要,無異平添十萬大軍。惟其如此,秦國無後顧之憂,可全部將兵力投入山東大戰。僅此一點,中原四戰之國無法匹敵也。其四,秦國變法深徹,法度成型,乃唯一可取代諸侯分治,而能統治天下之國家。有此四者,王霸統一大業,唯秦國可成!”
就在蘇秦侃侃大論中,嬴駟的目光卻漸漸暗淡下來,黑麵罩嬴虔似乎也沒有什麼反應。有何不妥麼?蘇秦似乎也覺察到到了什麼,便停頓下來,殿中一時寧靜。唯有長帶笑容的樗裡疾目光巡睃,拱手笑問:“先生所言,為遠圖?為近策?”
蘇秦:“霸業大計,自是遠圖。始於足下,亦為近策。”
“左右逢源,好辯才!”樗裡疾哈哈大笑:“然則,先生究竟是要秦國做遠圖準備?抑或立即東出?”
“上大夫,秦國自當立即著手王霸大計。惟其遠圖,必得近舉也。”
黑麵罩的嬴虔喘了一口粗氣,似乎憋不住開了口:“先生前後兩條,嬴虔不敢妄議。然則中間論兵兩條,嬴虔頗不敢苟同。一則,先生對秦國擴充兵力估算過高,又對山東六國兵力估算過低。且不說秦國目下現有新軍,遠遠不足以大戰六國。即以擴軍論之,一支數十萬的大軍,如何能一年成功?春秋車戰,得萬乘兵車,至少須十年積聚。而今新軍是步騎野戰,以十萬鐵騎十萬甲士,共計二十萬兵力計,且不說精鐵、兵器、戰馬之籌集,僅以徵兵訓練而言,至少三年不能成軍。先生知曉魏國的二十多萬精兵,龐涓訓練了多長時間麼?再有,山東六國的兵力,魏國趙國各二十多萬,楚國齊國各三十多萬,偏遠的燕國與小一點的韓國也各有十萬左右。相比之下,倒是秦國兵力最少。二則,秦國關山形勝,固然易守難攻,然則若無實力,也不盡然。吳起有言,固國不以山河之險。若關山必能固國,當年魏國何能奪我河西六百里,將我壓縮到一隅之地?”
嬴虔是秦國著名將領,一生酷愛兵事,雖然在秦國變法中退出政壇深居不出,但並沒有停止對軍旅生涯的愛好揣摩。這番話有理有據,顯然是不堪蘇秦的議兵之說衝口而出的。以嬴虔的資望與持重,這番話簡直就是宣佈:蘇秦的說辭荒唐不足信!
但蘇秦卻並沒有慌亂。他是有備而來,自然設想過各種應對。略加思忖,蘇秦笑道:“太傅既知兵,蘇秦敢問,何以山東六國兵力俱強,卻皆居防守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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