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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稷思忖道:“出獵不難,只是樂毅每次都派五百人‘保護’我,原先不知,目下看卻是早已防著我了。”
白起輕輕一拍案:“只要能到燕山出獵,就有辦法!”
羋王妃一直在默默思忖,此刻抬頭望著白起明朗果決地道:“將軍可籌劃接應新君,但有機會立即離開。我與楚姑留下來掩護新君。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母親!”嬴稷一驚,“你不走,我也不走!”
羋王妃倏忽一笑,卻又莊容正色道:“稷兒莫得意氣用事。你回咸陽繼承父兄王業,為秦國第一大事,不能出錯。我留燕國,你與將軍才能迅速隱秘地脫離險境。燕國不會輕易殺我。你越是安全離開,我就越是平安。曉得無?”
“母親……”嬴稷竟抱著羋王妃哭了。
“起來!”羋王妃壓低聲音嚴厲呵斥一句,又是沉重一嘆,“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稷兒,天降大任於你,直起脊樑來,毋使嬴氏蒙羞也!”
嬴稷向母親深深一躬:“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白起看在眼裡,不禁也是深深一躬:“王妃如此深明大義,白起感佩之至!”
羋王妃燦爛地笑了:“將軍,還是趕緊議定燕山接應之事了。”
春日晴空,正是東南海風浩浩北上的時節,燕山的天空湛藍如洗,群山下的茫茫草場已經泛出了星星綠色。大地復甦,一冬蝸居避寒的走獸們已經急不可耐地從洞穴中躥了出來,在群山草原尋覓食物了。這時雖是農戶啟耕的大忙時節,但對於無須耕耘的貴胄們與以狩獵為生的獵戶們,三月尾四月頭卻正是春獵的黃金季節。尋常歲月裡,燕山群峰間的河谷草原已經是駿馬馳突獵犬飛竄的光景了。可在燕國遭逢大災鉅變的這幾年裡,燕山的春獵幾乎是銷聲匿跡了。燕昭王復國變法之後,大部分奴隸獵戶變成了擁有一片土地的平民農夫,貴胄們更是劫後餘生家徒四壁,想威風凜凜地狩獵也是不能了。於是,春日的燕山獵場便有了一種空蕩蕩的落寞。
今日,燕山獵場卻有了些鬚生氣。一支紅衣馬隊與一群獵犬在空曠的草場縱橫馳突,從四周將狐免野羊驅趕到草場中央,一個身形細瘦的黑斗篷少年手執長弓,腰挎短劍,縱馬在獵場中射殺,雖然獵殺者寥寥,卻是呼喝不止極是興奮。兩個布衣女子與一隊紅衣騎士卻在獵場邊緣觀望指點,不時發出一陣歡呼或是一片嘆息。
突然,一頭蒼狼從茫茫葦草中竄出,閃電般向兩山間的峽谷奔去!
馬隊騎士們一片呼喊:“公子!蒼狼——!”
狼是獸中靈物,狡詐冷酷而又悍猛結群,是狩獵者最感刺激的對手。尤其是燕山蒼狼,其聲名幾乎與中山狼相匹敵,令尋常獵手望而生畏。此時騎士們一片亢奮的叫喊,便分明是提醒黑斗篷少年:蒼狼危險,不能追殺。
黑斗篷少年卻是滿面紅光:“好!且看秦人手段!”便縱馬飛馳追了下去。紅衣騎士們發一聲喊便一齊追來。正在賓士之間,便見黑斗篷少年引弓勁射,長箭呼嘯飛出,馬前草叢中卻有一物突起。便聞戰馬驚恐嘶鳴跳躍不止,少年頓時被掀翻馬下。紅衣騎士們一片驚呼,馬隊風馳電掣般趕到。遠處女子尖叫一聲,縱馬趕來,身後騎士也同時捲了過來。
蒼黃泛綠的深深春草中,黑斗篷少年雙腿沾滿鮮血,面色蒼白。女子飛身下馬衝到少年身邊:“快!軍醫!”黑斗篷少年搖搖手勉力笑道:“母親莫急。另一隻蒼狼埋伏在草叢,馬驚了。沒事的。”此時一個鬚髮灰白的紅傷軍醫已經檢視完畢,拱手道:“王妃毋憂,公子跌傷脛骨,需就地靜養三日,方能坐車乘馬。”
“我兒好命苦,娘不要蒼狼皮啊!”布衣女子一把抱住少年,竟是放聲大哭起來。
暮色降臨,幾座軍帳便在燕山腳下的草場紮了起來,幾堆篝火也熊熊燃燒起來。雖說狩獵的主角負了傷,但對於燕軍騎士來說卻是無關痛癢,只要人不死不逃,他們便無須擔心。此刻,他們正守在這座大帳外的篝火前飲酒烤肉,喧譁笑鬧,競談著燕山蒼狼的奇聞傳說。
大帳中卻是燭光昏暗,一個羊皮短裝的少女站在帳口觀望著,隱隱火光下可見她嘴角下有一顆鮮紅的大痣,嫵媚中竟是倍顯機警。聽著帳中傳出的隱隱哭聲,少女不禁對笑鬧不止的燕國騎士們投去冰冷的目光。
夜漸漸深了,白日裡還可差強忍耐的春風竟變得刺骨般寒冷。騎士們帶著幾分酒意,紛紛嚷著回帳歇息。一個落腮大鬍鬚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到帳口嘎聲道:“王妃保,保重!我等明日再來探,探視公子!”紅痣少女皺著眉頭嘟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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