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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快人快語說了個透亮,倆人便紅著臉不說話,也算是默許了。於是,宣太后立即親自操持,只在半日之間便將白起的大良造府收拾得煥然一新。當晚,宣太后帶著陪嫁的十名侍女十名官僕,用一輛結滿紅綾的篷車將荊梅從王宮送到了大良造府,沿途觀者如潮,竟是熱鬧非凡。到得府邸,秦昭王親自司禮主婚,全部在咸陽的秦國大臣幾乎都來慶賀,可謂天下獨一無二的成婚盛典。
白起素來對不合自己身份的擢升與賜予都覺得忐忑不安,若是職爵之事,他一定會斷然辭謝。可這是婚典,按照古老的習俗,國君太后出席功勳大臣的相關慶典也是常情,雖說自己只想悄悄辦理,卻實在不好推脫。若是魏冄在咸陽,一定能體諒自己苦衷,替自己擋得一陣,可偏偏魏冄在河內忙碌,便也只好順勢而下了。荊梅自然知道白起稟性心思,卻只是不斷給他眼色:“忍忍,便過去了。”
一則是戰事在心,二則是實在不堪連綿不斷的飲宴盛典,大婚此日,白起便一馬飛出咸陽,直奔藍田大營去了。及至日上三竿,宣太后親乘華車來迎新婚夫婦入宮大宴時,竟只有樸實嫻靜的荊梅一個人了。荊梅只施得一禮,還沒有說話,宣太后便又氣又笑道:“這個白起不象話!扔下一個新娘便走了,是麼?雖說也是國事,可我這個孃家人卻如何過得去了?荊梅,你莫上心,我這便派人將他給追回來,任你處罰,曉得無?”叮噹一串體己話,荊梅竟是噗地笑了:“太后莫生氣,他就那根犟牛筋,但有仗打,便甚事也不顧。”宣太后便呵呵笑道:“有這想頭便好。你也別生氣,左右你一個人我一個人,索性跟我進宮住幾日去了。”荊梅笑道:“白起是個粗土人,府中亂得一團糟,容我收拾得兩日再去拜謝太后如何?”宣太后笑了:“新娘子知道當家了,好事也!那有個不行的理論?哎,進宮可不是拜謝我,是你我一起熱鬧些個,記住了?除非白起回來,你想來便來了。”說罷又叫過侍女僕人的頭目叮囑一番,這才上車走了。
白起進得藍田大營,便立即開始籌劃攻楚大戰。按照預先謀劃,白起第一件事便是派出飛騎特使直下江州 ,限期在一月之內將打造好的戰船接收下水,並徵發三千名水手等候成軍。第二件事,便是派出蒙驁暫為水軍大將,立即奔赴南鄭 ,徵發兩萬漢水子弟練成水軍。兩件事部署妥當,白起便讓中軍司馬將蒐集來得楚國山水圖與郡縣城相關典籍全部搬到後帳,便埋頭開始揣摩伐楚細節。
大約從西周時起,中原便稱楚國與江南小邦國為“南國”。《詩·小雅·四月》便有“滔滔江漢,南國之紀”的詠唱。後來這南國諸侯們便漸漸地被楚國一一蠶食了,及至吳越被滅,淮水之南便是楚國天下了。廣袤華夏,除了西南巴蜀被秦國佔領,整個江南、東南、嶺南的蒼茫萬里,便都是楚國疆域。雖說楚國對嶺南的實際控制很鬆散,但是各個嶺南部族都以楚國為宗主,卻是任誰都承認的事實。也就是說,整個北部華夏戰國的所有土地加起來,也比一個楚國大不了多少!於是,對大河之北的中原各戰國來說,攻取楚地便成了夢寐以求的遠圖。自春秋以來,中原諸侯以晉、秦、齊為首,不知多少次的與楚國開戰,可是都從來沒有打到過雲夢澤與長江北岸,激烈的大戰從來都只發生在淮水南北區域。到了戰國中期,反倒是楚國向北擴張到了淮水以北,直接與魏國在穎水接壤。若從穎水的陳縣(楚國北部要塞,也是楚國末期最後一個都城)直達嶺南,那可當真是荒莽萬里河山。從幾百年的戰事看,大多數時期,中原戰國的軍力還都是強大於楚國的,可為何偏是奪不來楚國土地,反而卻是楚國步步北上呢?
攻楚之前,白起想得最多的,便是這個難題。
自從與老師臨終談兵,讀了老師贈送的兵書,白起打仗的思路便大大開闊起來。白起出身行伍,在戰場造詣上很早就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舉凡步騎戰法、軍營排程、輜重運籌、行兵佈陣、安營紮寨、長途奔襲等等等,他都能從一個士兵所能夠解決的細節上變換創造出種種獨特戰法。甲冑兵器的重量,軍營帳篷的大小,軍食製作的種類,他都能找出最利於作戰且又最方便軍士行動的最好配製。正因為如此,白起在千夫長的位置上就已經屢次能對大軍作戰提出精到見解了。尤其是河外之戰大破六國聯軍、河內之戰奪魏六十餘城,這兩場以他為統帥的大戰之後,白起驟然成熟了。再讀兵法經典,他對往昔戰事便有了深徹回顧。根本之點便在於,他真正悟到了戰之勝負根本卻在疆場之外的道理,也明白了諸如孫武吳起司馬穰苴那樣的兵家聖者為何要用大量篇幅去論說戰場之外的國政、民生乃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