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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顏率沒有來得及抱住少年,抱著那一領扯下的大紅披風,便嘶聲哭喊著撲上去抱住了少年:“太醫——!快!太醫!”東周公西周公幾乎與太醫同時衝到,圍住少年便是一陣忙亂。大臣嬪妃老軍們不知所措,一片木然呆立,竟無聲無息地跪倒成一片。
變起倉促,老太師竟是懵了!及至太醫大汗淋漓地說了聲:“上天佑護,天子無礙”,老顏率竟頓時癱軟在地。良久回過神來,昏迷的少年天子已經被抬走了,老太師便將東周公、西周公並幾個還算管事的大臣叫到一座偏殿,商議處置這起聞所未聞的天子自殘,還得商議如何應對這滅頂之災?
跟隨天子的老內侍說:早晨起來,天子一直在在鍾鼎廣場漫步,恰好遇到孟津斥候急報軍情。老太師不在王城,天子又好奇追問,斥候便將急報交給了天子,並備細說了秦國的洶洶軍勢。天子一聽大急,立即緊急召見東周公與西周公。君臣商討了一個時辰後,老內侍便見天子漲紅著臉出了大殿,斷然下令全副儀仗出巡!老內侍好不容易聚齊了六百禁軍,卻見天子兩手包著滲血的白布走了出來。身後四名小內侍卻抬著一幅寬六尺長一丈的白布,上面是八個鮮血淋漓的大字——周室危難 國人用命!這分明是天子切斷手指寫下的了。老內侍大驚失色,扯著天子衣襟便哭聲勸諫,要太醫治傷後天子再走。少年天子勃然大怒,一腳踢翻老內侍,聲嘶力竭地喝令:“走!發我國人!”
走遍了洛陽城內的國人坊區,天子慷慨激昂地喊啞了嗓子,卻只有十多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願意從軍赴戰。天子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郊野,派出禁軍與內侍在郊野井田四處奔走,宣示徵發王命,可那些悠悠然的農夫們竟是沒有一個人理睬!
老內侍說:他怕天子太過傷悲,便悄悄與禁軍老將在一井旁恫嚇一群農夫,讓他們“慷慨請戰”,以撫慰天子憂國之心。可那群農夫竟是轟然大笑!一個老人說:“洛陽國人都逃光了,我等留下給天子窮耕,已經是伯夷叔齊般孤忠了!要赴戰,哼哼,我等今夜便到秦國去過好日子!誰卻稀罕守在這裡了?”嚇得老內侍與禁軍老將竟是連連賠罪,反覆說天子本意是要國人奮起,不是強徵拉丁。誰知不說猶可,一說之下,農人們竟是一片忿忿之聲。一個女人尖聲哭叫:“窮耕的都是隸農!不是國人!平日誰管我等死活了?要打仗了,便找我等賤民!那些王族國人都做甚去了?”
那女人的哭叫聲天子也聽見了。老內侍說,天子竟愣怔一陣,背過了身去揮了揮手。就這樣,天子悻悻地回到了王城,又在鍾鼎廣場無休止地轉悠。午後時分,老內侍便聽到了方才那不尋常的鍾聲。
“二位周公,天子與你等卻是如何商議?”老顏率嘆息了一聲,已經隱隱明白了此事根源。
東周公黑著臉:“先王屍骨未寒,天子便要三週合一,修改祖制。”
西周公卻是淡漠非常:“天子要三週統兵抗秦,何人卻敢應承?”
顏率不禁默然了。自從週考王在洛陽王畿分封了這兩個諸侯,一週變成了三週,洛陽周室便沒有一日安寧。僅有的星點兒力量也被拆成了破碎的三塊,你掣肘我使絆便鬧得個不亦樂乎:東周欲種稻,西周不放水,西周欲通商,東周便設卡,鬧哄哄一百多年,竟硬是成了天下笑柄。《周禮》以分封為本,諸侯一旦封定,只要朝貢如常不反天子,竟是誰也沒奈何,連天子也沒有辦法取締。周顯王想三週合一,沒有成。周慎靚王又想三週合一,還是沒有成。今日國難當頭,這個少年周王又是自討無趣。面對如此破局,他這個太師又能如何?思忖半日,顏率揮揮手正要說話,卻聞門外一聲長宣:“天子駕到——!”
顏率與大臣們都愣怔了。少年天子竟是一身布衣,頭上手上包著血跡斑斑的白布,胳膊上吊著一副繃帶板,烏黑的長髮散亂在肩頭臉龐,面色蒼白地走了進來,活生生一個戰場傷兵。在以禮制為法度的周人眼裡,這可是大大地不合禮法有失天子威儀。一時間,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竟不知如何是好?有幾個老臣啽動著嘴唇便要直諫,目光閃爍中竟硬生生憋得滿臉通紅,卻終究沒有人開口。
“我王萬壽無疆。”顏率站了起來,唸誦了一句天子傷病時的頌詞,竟再也沒辭兒了。
少年天子卻誰也不看,徑直走到顏率面前:“顏太師,王室土地還有幾多?”
顏率立即清醒過來:“東周西周在外,洛陽王畿五十餘里,分為十鄉。”
“所餘民眾多少?”
顏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