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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酒,今日與範叔痛飲一番!”
一時酒菜搬來,卻是老秦鳳酒肥羊燉。秦昭王顯然是了卻了一樁多年的心事,輕鬆之情溢於言表,頻頻與范雎對爵大飲,及至明月初升,君臣兩人竟都是一臉紅潮。范雎酒量原是極大,臉潮之後更是善飲,卻只是得在放浪無拘行跡之時。今日面對老來性情無常的秦昭王,范雎卻是心存戒懼節制為上,秦昭王說飲便飲,秦昭王不飲,自己絕不自飲。
飲著飲著,月亮便在藍得透亮的夜空飄悠到了中天。秦昭王舉爵望月,竟是一陣大笑又一陣唏噓,兀自走到船頭對著天中明月便是一聲呼喊:“白起,你若在月宮,嫦娥便是你妻!此乃本王最大賞賜也!”喊罷又將酒爵一翻,一爵酒便汩汩銀線般落入湖面,口中卻是兀自喃喃:“來,今日你我君臣再飲一爵,再飲一爵……”在船頭秋風中佇立良久,秦昭王似乎清醒了過來,便是一聲長嘆:“內無良將,外多敵國,本王何其多憂也!”
蒼老的聲音在湖面隨鳳飄蕩,范雎竟是無言以對了。
回到丞相府已經是四更天了,家老卻還守在書房外等候。范雎一進書房,跟進來的家老便恭敬地呈上了一支密封銅管:“此件是一個叫做唐舉的先生送來的。”
“唐舉?”范雎大是驚訝,“他來咸陽了麼?在何處下榻?”
“唐舉先生在燕國遊歷,此信乃商旅義士帶回。”
再不說話,范雎立即開啟銅管泥封抽出一卷羊皮紙展開,便見寥寥兩行,卻是意味深長:
範叔如晤:聞兄境遇有不可言說之妙,特告於兄:燕山蔡澤 將下咸陽,兄當妥為權衡,毋失時機也。慎之慎之。
驟然之間,范雎哈哈大笑:“知我者,唐舉也!”
(第三部完)
第三部 金戈鐵馬
楔子
五月初,一個驚人的訊息傳來——秦王親率五萬鐵騎渡過孟津,直向洛陽逼來!
古老的王城卻是一片平靜,沒有驚慌議論,沒有奔走相告,更沒有慷慨請戰。國人一如既往地在古老的井田中默默勞作,收歌著已經熟透的麰麥麳麥,悠悠然地在收過麥子的田裡翻地曠地,為秋日再種做著有條不紊的準備。王室的作坊依然叮叮噹噹,官市的交易依然童叟無欺,市人的腳步依然慢條斯理。甚至洛陽城頭的王師老卒,也只對飛進城門的斥候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便依然抱著鏽跡斑斑的斧鉞矛戈在蔭涼處打盹去了。
在這幅亙古不變的悠悠圖畫中,卻有一輛軺車轔轔碾過郊野向王城疾馳。
太師顏率本來正在王田督耕,一聞驚訊便立即趕了回來。他最擔心的是,新近即位的少年天子能否經得住這次風浪?天子但有閃失,周室便將徹底被淹沒!多少年來,洛陽王室都在列國夾縫裡騰挪,頭上始終懸著不知多少口利劍,大國的威逼,小國的挑釁,從來都沒有斷過。只是藉著“天子”的名義,靠著木然的忍耐,也憑著老太師與上大夫樊餘小心翼翼的周旋,王室才躲過了一次又一次滅頂之災,神奇地在鼎沸的中原悄無聲息地存活了下來。可這次非同一般!這次是天下望而生畏的秦國大軍殺來,王室立時便有覆巢之危,樊餘又隱居歸山了,老太師如何不心急如焚?
一路在郊野疾行,顏率悲哀地閉上了眼睛,不禁便是老淚縱橫。
六百多年下來,天子部族的周人已經在久遠地平靜中變得麻木了,變得聽天由命了。他們不會象當今戰國庶民那樣,面對家國興亡慷慨赴戰。甚至也不會象昔年夙敵殷商部族那樣,面對亡國大險,在朝歌做最後的殊死一戰!文王作《易》,周公作《禮》,六百年安享天下貢賦,周人便漸漸成了溫柔敦厚的王化之民,尚武奮激的性格竟是絲絲縷縷地化進了這鬆軟肥沃地廣袤平原,縱然天塌地陷,也無法使他們腳步匆匆。按說目下新天子剛剛即位,在任何一國,都正是主少國疑的動盪時期。可在洛陽則不然,不管天子換了誰,是垂垂暮年的老人,還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國人都安之若素,根本不會生疑生變,彷彿這天子壓根與自己無關!國人若此,能指望他們浴血護國麼?說到底,還得靠老顏率來拼力周旋。可這次老顏率實在是心中無底,甚至連自己都產生了一種大限將至的恐懼!
“轟——轟——轟——!”
軺車剛剛穿過大漆班駁的紅色宮牆,便聽宏大沉重的鍾聲轟鳴不斷,宮城裡到處都是急促雜沓的腳步聲!老太師心中猛然一沉,腳底一跺,軺車還沒有停穩,更不待馭手過來放下車杌,竟是已經利落下車,踉踉蹌蹌便向鍾鼎廣場奔來。及至看見那座厚重拙樸的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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