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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亭外樂師班頭便一揮手。但聽龐大的編鍾陣形中飄出曠遠的樂聲,亭下瞬間便是亙古無人的幽幽山谷!八名身著粗樸短裙的半裸山姑,在曠遠的樂曲中飄了出來,舞了起來,一名同樣是山姑裝扮的女歌師婉轉明亮的唱了起來:
今日何日兮 得遇君子共一舟明日何日兮 願偕君子四海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思君兮君不知君不知兮愁煞儂魂魄繞君兮到白頭到白頭兮何所求江水滄滄兮相知悠悠——
隨著一聲響遏行雲的高腔,滿場靜寂,餘音猶自繞樑,竟是久久不散!
“好!”蘇秦情不自禁的高聲讚歎:“樸實無華,情深意切,真正的庶民心聲!”魏無忌長吁一聲,彷彿剛剛從沉醉中醒來,恍然驚訝道:“素聞楚風雄健粗獷,山氣甚重,如何竟有如此本色動人之曲?”“對呀對呀,”趙勝迫不及待:“這首歌兒唱得人心裡酸楚,卻又美得人心醉。看看,荊燕兄都抹眼淚了!”屈原爽朗大笑:“楚地數千裡,隔山隔水便不通言語,風習民歌豈能一律?方才乃楚地吳歌,柔韌綿長天下無雙。楚歌更有射日舞,高誦九頭鳥之兇猛;山鬼舞,誦英靈魂魄生生不息。此等盡皆剛猛無匹,改日再請先生並諸位觀賞了。”蘇秦意味深長的一嘆:“大司馬所言無差,楚國山川廣袤,壑谷深邃,一朝振作,承擔天下重擔者,舍楚其誰也?”屈原目光炯炯的看著蘇秦:“楚國振作,也許便在今朝。郊宴之後,請先生到我府一敘,屈原尚有請教處。”“大司馬言請,蘇秦自當從命。”
郊宴禮罷,已是暮靄沉沉。蘇秦一行住進驛館,隨行的四國馬隊便在驛館外空地紮營。一切安排妥當,屈原已經派車馬衛士來請。蘇秦邀魏無忌、趙勝同往,二人一齊推卻,魏無忌笑道:“盟約確定後我等自當拜望屈原、黃歇。今日先生初談,涉及楚國利害,微妙處甚多,我等迴避為宜。”蘇秦見二人心中清白,便釋然一笑,也不多說,自帶著荊燕去了。屈原雖做了大司馬,卻依然住在自己原先的宅第。楚國原是地廣人稀,郢都又是新遷都城,城牆圈地甚廣,官署民居卻是疏疏落落,使人覺得空曠寂涼,遠不能與中原大都的繁華錦繡相比。屈原的府邸,便是一所庭院寬敞房屋卻很少的園林式府邸。說是園林,其實也就是一大片草地、幾片小樹林、一片小湖泊,粗簡之象絕不能與洛陽、大梁、咸陽、臨淄的精緻庭院相比。只是那草地樹林中的幾座茅屋,卻是實實在在的別有情致,看得蘇秦嘖嘖讚歎。
黃歇笑道:“噢呀,屈原兄特立獨行,不愛廣廈樓臺,卻偏愛這草廬茅屋了。”屈原也笑了:“你倒是樓臺廣廈,湖光山色,卻偏偏愛到我這野人居來。”蘇秦慨然一嘆:“佔地百餘畝,草廬三重茅,縱然隱居,亦非大貴而不能。天下多有貧寒布衣,幾人能得此茅屋一住?”黃歇頓顯尷尬,黧黑的臉膛竟變得紫紅:“噢呀噢呀,此話怎說?原是小事一樁,先生卻竟當真了也。”屈原卻是默默的對蘇秦深深一躬:“先生濟世情懷,令屈原汗顏。”
蘇秦心下讚歎,連忙拱手一禮:“蘇秦唐突,敢請屈子鑑諒了。”
“噢呀,這是麼子一出?請請請,先生請進了。”黃歇呵呵笑著扶蘇秦走進了正中茅屋。茅屋廳堂寬大,六盞風燈照得屋中通亮。屈原拍拍掌,三名侍女便輕盈的進來擺置茶具。鼎爐、木盤、陶壺、陶碗,片刻間便在四張紅木大案上安放整齊。屈原笑道:“先生雅士,今夜我等便以茶代酒如何?”蘇秦本不嗜酒,自是欣然贊同。黃歇卻笑著擺手:“噢呀,你的茶太苦,我卻要淡些兒,茶醉可不好受了。”屈原大笑:“何等時刻,能讓你醉麼?今夜四爐,均是淡茶溫飲,如何?”“淡茶溫飲。”蘇秦點頭微笑:“屈子為清談定調,當真妙喻也。”
黃歇揶揄笑道:“噢呀,屈原兄竟也學會了清淡?嘖嘖嘖,奇聞一樁了!”屈原大笑:“知我者,黃歇也。得罪處,商請先生包涵。”
一直沒有說話的荊燕看看左右煮茶的四個侍女,又看看屈原:“大司馬,是否該屏退左右?”屈原揮揮手:“先生將軍放心便是,這幾個侍女都是啞女,不妨事。”
“啞女?”蘇秦臉色頓時陰暗下來。楚國的奴隸制遠遠沒有剷除,難道這個屈原,竟也在這美麗的茅屋園林中製作奴隸不成?一想到製作啞奴,蘇秦的心便是一陣劇烈的顫抖,身上驟然生出了雞皮疙瘩!只有那些精明可人的少男少女,才配被主人選定為啞奴坯子;被選定的少男少女,要被強迫吞下大小不等的燒紅的木炭塊,將咽喉發聲部位全部燒死;而後再天天服藥,使咽喉恢復吞噬功能;再由專門的歌舞師訓練她們如何用身體動作表達各種意思。許多主人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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