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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片刻,立即衝到草廬門前“汪汪汪”的狂叫起來。茅屋裡,蘇秦正在揣摩那張《天下》圖,不時對照旁邊的一本羊皮冊子。這張大圖,是老師當年從周室太史令老聃那裡繪製的,原題《一千八百諸侯圖》。所不同的是,老師對這張圖做了詳細註文,註明了每個諸侯國的始封時間、歷代君主及滅亡時間。老師註文另成一冊,與大圖一合併,便無異於一部最簡明的天下諸侯興亡史。春寒猶在,地上又很潮溼,蘇秦雙手攏在棉褂袖裡圍著羊皮大圖打轉,時不時還得一陣跺腳。突聞大黃狂吠,蘇秦驚得一個激靈!他覺得奇怪,大黃遇到險情是從來不叫的,但叫,一定是它熟悉的人來了。父親是不會來的,縱然來了大黃也不會如此叫法。那麼會是誰呢?蘇秦思忖著剛拉開門,大黃便嗖的躥上了門前的土坎兒。手搭涼棚遮陽遠望,蘇秦依稀看見泛綠的荒原上賓士著兩匹快馬,就象兩朵朦朧的雲彩悠悠飄來——他的目力已經大減,看不清騎士的服色是黑是紅了。突然,蘇秦一陣心跳,莫非是張儀?不可能!若張儀有成,豈能等到今日來找他?“二哥——!”清亮的喊聲隨著急驟的馬蹄聲迅速逼近,大黃已經“汪汪汪”的迎了上去,引來一陣蕭蕭馬鳴。啊,是蘇代蘇厲!蘇秦心頭一陣發熱,雙眼頓時潮溼了。三年不見,兩個小弟已經長大了,已經是英俊少年了。“二哥……”轉眼之間,馬到屋前,兩個紅衣少年滾鞍下馬,卻吃驚得呆住了。面前就是他們的二哥麼?就是那個曾經名動天下英挺瀟灑的名士蘇秦麼?一頭蓬亂灰白的長髮,一臉雜亂連鬢的長鬚,身後是破舊不堪的茅屋,面前是一望無際的荒草,他木然佇立著,一身襤褸破舊的棉袍,目光朦朧,黝黑乾瘦,活脫脫一個饑荒流民!“二哥——!”一聲哭喊,蘇代蘇厲跪倒在地,同時抱住了蘇秦。
原是滿懷喜悅激情而來,他們卻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在少年兄弟的想象中,名士草廬孤身苦修,是一件充滿詩意的幻境,是隻有世外高人才能品味的半仙生活。兄弟倆無數次的編織訴說著二哥的隱居境界——春日草長鶯飛,手執一卷踏青吟哦,當引來多少遊春少女的目光?夏日裡綠蔭古井,散發赤腳晝眠夜讀,該是何等快意灑脫?秋風裡草廬明月,河漢燦爛,長夜佇立,仰問上蒼之奧秘,該是何等神奇意境?冬日裡漫天皆白,或輕裘擁爐而讀,或踏雪曠野而思,該是何等高潔情懷?兄弟倆相約,總有一天,他們也要象二哥那樣,做一番隱居苦修,品嚐一番高人境界。正因為如此想象,兄弟倆始終恪守了父親叮囑,三年內不擾亂二哥的清修。如今,二哥竟是弄到了如此模樣,這一對堪稱錦衣玉食的兄弟如同遭受當頭棒喝,如何不感到震驚?
“脫胎換骨,豈在皮囊?”蘇秦雖只淡淡一笑,卻是充實明朗。
“二哥,你受苦了。”蘇代站起來低頭拉著蘇秦的手,依舊是一副不忍卒睹的樣子。“二哥,你竟不覺得苦澀?”蘇厲畢竟年少,對蘇秦安適的笑容覺得很是驚訝。看兩個弟弟悲天憫人的樣子,蘇秦不禁攬住了兩人肩膀,一陣舒暢明朗的開懷大笑,毫無蕭瑟悽楚,那是想裝也裝不出來的一種發自內心的輕鬆。
蘇代蘇厲終於破顏笑了:“二哥,我們給你報好訊息來了!”蘇厲忍不住先露了底兒。“三弟四弟,就坐在這裡說吧,屋裡陰涼呢。”
“二哥,你先吃點兒,邊吃邊聽。”蘇厲從馬鞍上拿下了一個皮袋開啟:“父親特意從一個老獵戶手裡買了一隻逢澤麋鹿,二嫂……”蘇厲突然頓住,期期艾艾道:“二嫂執意要親自做……”
蘇代嘆息了一聲:“二哥,二嫂也可憐……不要記恨她吧。”
蘇秦不禁大笑搖頭:“夢也夢也,蘇秦若還記恨,豈非枉了這荒野草廬?來,我咥!”說著便攤開荷葉,撕開一塊紅亮的鹿肉大嚼起來:“三弟,你說,我聽著呢。”
“二哥,我從大梁回來的,四弟從洛陽回來的。大事我們都清楚了。天下如今可是大亂了,我給你從頭說吧。”蘇代喘息了一下,一款一款的說起了這幾年的的天下攻防大事,有聲有色,說到最後竟是一聲感嘆:“咳,總之一個亂字,只有虎狼秦國佔了大便宜!”蘇厲滿面紅光:“亂世出英雄嘛,二哥,我們覺得你該再度出山了!二哥,你……”蘇秦聽得很仔細很認真,沒有插問一句,一直在平靜的沉思,竟絲毫沒有兄弟倆預料的那種驚喜激奮。見兩個弟弟困惑的樣子,他在露出棉絮的破衣襟上隨意的抹了幾下手,微微一笑:“看來,比我預料的還快。我得想想,你倆明日再來吧。”蘇代蘇厲相互看看,怏怏的走了。
望著兩個弟弟騎馬遠去的背影,蘇秦生出了一種奇特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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