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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散的時刻,蘇秦幾乎徹底絕望了。突然之間,他看到了六國的腐朽根基,看到了六國無可救藥的痼疾,覺得要聯合他們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簡直就是痴人說夢!四大公子各自匆忙回國了,原先各國給他的鐵騎護衛,竟然也悄悄的走了,只留下荊燕率領的燕國兩百名鐵甲騎士一個沒走。
蘇秦的軍帳,在遍野屍體的戰場一直駐紮了五日。遼闊山塬間不斷起落著啄屍的鷹鷲,落日暮色中,成群的烏鴉遮天蔽日的聒噪著,連秋夜明淨的月亮也有了腐屍的腥臭味兒。蘇秦漫無邊際的在蕭瑟的戰場轉悠著,他甚至渴望秦國軍隊突然衝來,殺死自己了事。可是,那黑色的旌旗始終只在函谷關城頭上飄揚,始終沒有呼嘯著衝殺出來。他甚至不明白,司馬錯大軍為何不清理戰場?為何不收繳這些有用的兵器?三日之中,蘇秦原本漸漸復黑的鬚髮又一次驟然變白了,竟是白如霜雪!嚇得荊燕几乎要哭叫起來。那時的蘇秦,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到任何一個國家去,他讓荊燕不要管他,只管帶著騎士們回燕。可荊燕就是不聽,只咬定一句話:“大哥死,我也死!大哥不怕死,荊燕怕個鳥!”隻日夜跟著他在蕭瑟的戰場上轉悠,要不是子之的騎兵將軍找來,荊燕還真是沒奈何。
如今,子之的頑強卻啟用了蘇秦麻木的靈魂。蘇秦巡視了子之的軍營,看到瀕臨絕境的傷兵們在子之的努力下已經恢復了活力,不禁怦然心動!身為統兵大將,子之的確具有過人之處。他的戰場謀劃沒有被採納,但在危機關頭,卻依然挺身而出拼死抵抗,敗退之後又全力救治傷兵,寧可自己在最後療傷。凡此種種,都使蘇秦驀然想起了自己在洛陽郊野的頑強掙扎——頭懸樑錐刺骨,一腔孤憤,從來沒有想到過“失敗”二字!蘇秦啊蘇秦,你的那種精氣神到哪裡去了?
“以亞卿之見,我當如何應對?”多日來,蘇秦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笑容。
“穩定燕國,站穩根基,捲土重來!”
“如何站穩根基?”
“你我聯手,穩如泰山。”
蘇秦沉默了。在他看來,戰國大爭之世,名士以功業立身便無堅不摧。如同所有志存高遠的名士一樣,他蔑視權力場中的朋黨之爭,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在那個國家與權臣結盟而立身,更沒有想過與那個將軍結盟,以軍事實力來鞏固自己的權力地位。在此之前,若有人對他提出這樣的動議,他一定會大笑一通嗤之以鼻,可今日,他卻久久沒有說話。
“武信君,”子之蒼白失血的臉如同一方冰冷的岩石:“你有合縱功業,有六國丞相之身,有燕國朝野人望,是一個天下人物。可是,這些都是虛的,就象天上的雲彩。一旦功敗垂成,這些資望都會煙消雲散。瞬息之間,你的腳下便無立錐之地。”子之沉重的喘息著,慘淡的笑著:“我,子之,六代世族,身為實權亞卿,長期統軍抗胡,外有遼東鐵騎,內有目下的萬餘死士,算得一個有實力有根基的大臣。但是,我也有政敵,有對手。這次戰敗回燕,若他們聯手,再拉過燕王,我是必然要被他們整跨,甚至全族都要被殺掉的。武信君,子之所言你我困境,可是實情?”
“既然如此,如何聯手?”蘇秦在帳中緩慢的踱著步子。
“你有能力化解朝臣攻扞,阻擋燕王與舊族結盟;我有實力,保薊城不會發生宮變,不會動搖你的爵位權力,更不會有人對你暗中動手。”
“亞卿啊,你在合縱大戰中是有功之臣,何怕攻扞?”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子之慘然一笑:“武信君還是不瞭解燕國啊。”
“罷了。”蘇秦嘆息一聲:“那就一起往前走吧。”
子之雖然臥榻,卻是頓時目光炯炯:“好!我們便立即做明,讓薊城知曉!”
“做明?如何做明?”蘇秦大是困惑,這種事兒能大張旗鼓的對人說麼?
子之笑道:“你有一個小弟,我有一個小妹,兩家聯姻,便是做明瞭。”
“有用麼?”蘇秦苦笑不得,他歷來蔑視這種官場俗套,更不相信這種老掉牙的世俗透頂的辦法,竟能威懾政敵而改變一個人行將淹沒的命運?
“武信君,”子之竟然從軍榻上站了起來:“如公與張儀者,信念至上,聯姻自是無用。可是,天下官場憑信念做事者有幾人?歷來權臣多庸碌,他們就是相信這種血親聯姻,相信這才是割不斷打不爛的。你我一旦做明,便無人在你我中間挑唆生事,連燕王也會顧忌三分。武信君,相信我,我早看透了燕國這群鳥獸!”
“然則,我說起話來不是自覺氣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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