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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轔轔南下。羋王妃突然笑了:“白起,生我氣了?”白起走馬車旁,一時沒有說話。羋王妃卻是一聲嘆息:“惜乎世無英雄也!一個人胸有功業,便要活到那般拘謹麼?”白起不知如何應對,便也是一聲嘆息。從此,羋王妃一路不再說話,只是頻繁地換車換馬,竟是一路交替顛簸,馬不停蹄地到了咸陽。
第三章 東方龍蛇
一、邦有媛兮 不讓鬚眉
秦武王的葬禮完畢,咸陽剛剛鬆了一口氣,就又緊張了起來。
這次是甘茂與魏冄起了磨擦,先是小別扭,接著便起了衝突,相互都堅持著要罷黜對方。嬴稷剛剛即位,兩眼一抹黑,夾在中間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閉門不出以靜制動,只是等羋王妃回來。
說起來,這次卻是因了秦武王的葬禮。秦武王年輕暴亡,一切都沒有預先謀劃,甘茂與魏冄便在諸多細節上有了歧見。甘茂主張按照最隆重禮儀安葬秦武王,朝野舉哀一月,行國葬大禮。魏冄則認為秦孝公秦惠王尚且無此等鋪排,秦武王無功暴死,咸陽舉葬足矣,不當擾民一月。兩人當殿爭辯,大臣們竟是人人騎牆,惟獨咸陽令白山支援了魏冄,甘茂只有無奈讓步。接著便是安葬墓地又起爭端。秦國君主向來安葬在雍城老墓園,老秦人稱為“雍州國公陵園”。自秦孝公開始,秦惠王隨同,卻都葬在了咸陽北阪的松林塬,莽莽蒼蒼,氣象自然比雍州陵園大為宏闊。秦國朝野也都將咸陽秦陵看作秦國大功君主的墓地。甘茂感念秦武王知遇大恩,一力主張將秦武王安葬在咸陽北阪。也是心裡有氣,甘茂竟不與魏冄商議,便用大印發下丞相書令:咸陽北阪即時動工興建陵園,限旬日完工。修建陵墓要咸陽令徵發勞役,白山覺得工程太大期限又太緊,便來找魏冄商議。魏冄秉性剛烈,一聽便怒火上衝,對白山說一聲“此事你莫再管!”便帶著嬴顯來丞相府找甘茂理論。
兩人在丞相府國事堂竟吵得面紅耳赤。魏冄說,雍州有現成一座陵園,何須再勞民傷財?甘茂說,公墓在雍州,王墓在咸陽,不能亂了國家法度。魏冄說,秦法無私,嬴蕩誤國無功,便當回到祖宗面前自省,不當在咸陽陵園充數!甘茂揶揄冷笑說,若不是嬴蕩無功,你魏冄豈有今日?此話一出,竟是連新君嬴稷也隱隱包了進來,連旁邊的嬴顯也漲紅了臉。魏冄更是勃然大怒高聲吼道,天下為公,惟有才德者居之!大臣不思國家艱難,只在王宮做功夫,枉為名士也!於是兩人各不相讓,相互譏刺,竟是各自黑著臉拂袖而去。甘茂深悔自己當初不慎,竟將一個狂妄不知感恩的霸道小人引進了朝堂,於是連夜上書嬴稷,堅執請求罷黜魏冄的櫟陽令之職,否則“臣將歸隱林泉”!魏冄也是無法平息怒火,同樣連夜上書嬴稷,堅請罷黜甘茂此等“不知理國,惟知鑽營之誤國奸佞”!
這一番波浪一起,給本來便動盪不寧的咸陽更添了幾分亂象。朝臣惶惶,竟是無人敢於主事。嬴稷無奈,便夜訪樗裡疾求教。這個老丞相畢竟睿智,聽完嬴稷一番敘說,竟是點著手杖嘿嘿笑道:“做事,魏冄在理。做人,甘茂在理。老臣敢問我王:此番即位,做事第一,做人第一?”嬴稷板著臉道:“老秦規矩,幾曾做人第一了?”樗裡疾目光大亮,篤篤點杖道:“既如此,沒有解不開的死結。我王明日朝會便是!”
次日朝會,嬴稷申明只決一事——先王如何安葬?餘事一概不論。甘茂魏冄各自慷慨陳情,殿堂又是一時沉默。偏在此時,樗裡疾帶著一班白頭元老上殿,竟是異口同聲地請求將秦武王安葬回雍州陵園。樗裡疾沒有嘿嘿一聲,卻是點著手杖黑著臉道:“武王在位兩年餘,丟棄連橫,不修國政,仗恃一己武勇而無端樹敵於天下,一朝暴亡,正見天道昭昭!若得配享孝公、惠王之側,獎功罰過之秦法何在?老臣一言,我王定奪!”這番話一出口,舉殿肅然無聲。甘茂尷尬得無從反駁,一怒之下竟是拂袖而去了。
安葬難題便這樣解決了,急需整肅的朝政卻是誰也不敢下手。嬴稷又求教於樗裡疾,老丞相卻只是嘿嘿嘿:“急不得,急不得,沒有殺伐決斷之力,還是等等再說了。”嬴稷雖是聰明睿智,但想到這些權臣在朝野都是盤根錯節,不得死士襄助如何能去觸動?嘆息之下,索性深居簡出了。
便在此時,羋王妃回到了咸陽。
旬日之間,羋王妃的小小寢宮直是門庭若市。先是甘茂捷足先登,單獨與羋王妃會談了整整一個白天。接著是魏冄,又與羋王妃整整說了一個通宵。沒得休憩片刻,羋戎、嬴顯又相繼前來密談,直到暮色降臨。夜來正要歇息,又是白頭元老們三三兩兩地前來拜謁,一則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