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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暖和得令人心醉。漫步徜徉,景監竟是不說話。孝公笑道:“景監啊,你匆匆而來,就是要跟我曬太陽麼?”景監囁嚅道:“君上,招賢館士子們,如何安置?”孝公大笑,“如何安置?昨夜不是說了?至於何人何職,還得計議一番嘛。內史著急了?”景監忙道:“不急不急。”孝公道:“不急?哪你來何事啊?”景監臉色脹紅,卻是說不出話來。秦孝公看著景監窘迫,不禁哈哈大笑,“說吧,不怪你就是。”景監吭吭哧哧道:“上次,衛鞅之事,臣,委實不安。”
“有何不安哪?”秦孝公淡漠問道。
“衛鞅對策,實在迂腐。”
“迂腐的又不是你,不安何來?”
“只是,臣斥責衛鞅,說他給國君講述亡國之道。他回了一句,臣感意外。”
“他如何回的?”
“他說,我衛鞅千里迢迢,難道就是對秦公講述亡國之道來了?”
秦孝公聞言,卻是默然良久,笑問:“內史還想如何?”
“臣斗膽,請君上再,再次聽衛鞅一對。”
“既然內史不死心,就再見一次吧。我看,明日正午吧,就這院中。”
景監深深一躬:“謝君上。”心中頓感寬慰,舒心的笑道:“君上,臣告辭。”孝公叮囑道:“見衛鞅的事不要太操心。田常的葬禮一定要辦好。”景監道:“臣明白。”便興沖沖走了。到得招賢館,景監先仔細安排了田常葬禮的細節瑣務,確定了下葬日期,然後便向渭風客棧匆匆而來。
衛鞅在招賢館目睹了田常剖腹自殺,感慨萬端,回到客棧竟是無法入睡。
他知道,招賢館波瀾皆由他的“失敗”對策引起,如果他第一次就顯出法家本色,肯定局勢要好得多,但卻試探不出秦公的本心本色,自己往前走就會不塌實。第一次雖然“失敗”,但卻切實感覺到了秦孝公絕然不會接受王道的明確堅定。更重要的是,由此引起的波瀾使秦孝公在招賢館淋漓盡致的表現出發奮強秦的心志,直是始料未及。這種用語言所無法試探的內心溝壑,在強烈的衝突面前竟是盡顯本色,無法壓抑,也無法掩飾。使衛鞅激動的,不僅僅是看到了秦孝公忍辱負重決意強國的意志,而且看到了秦孝公在驟然事變面前穩如山嶽強毅果斷的閃光。既然如此,要不要繼續試探?衛鞅凝思默想半日,心中終於明晰起來。
這時,景監匆匆而來,高興的向衛鞅講了國君的應諾。衛鞅也很高興,請景監和侯贏一起飲酒。景監和侯贏也是一見如故,三人直飲到二更時分方散。臨走時,景監反覆叮囑衛鞅,一定要拿出真正的治國長策,否則他無法再面見國君。衛鞅帶著幾分酒意,慷慨應道:“內史勿憂,衛鞅自有分寸。”景監也就放心去了。
第二天正午,衛鞅早點兒吃完飯,特意先到招賢館等候景監用完飯,倆人一起向國府而來。進得政事堂,恰恰秦孝公也是用餐方罷,正在庭院中漫步,見二人到來,便笑道:“嬴渠梁正在恭候先生,這廂請。”來到政事堂後面的空闊庭院,只見樹下已經鋪好了一張大草蓆,案几齊備,黑伯正在擺設茶具。顯然,秦孝公要在這露天庭院聽衛鞅第二次對策。秋日和煦,黃葉沙沙,又逢午後最少來人的時刻,院中一片寂靜清幽,正是靜心交談的大好時光。
秦孝公拱手笑道:“前次朝堂人多紛擾,先生未盡其興。今日嬴渠梁屏棄雜務,恭聽先生高論,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衛鞅從容不迫,“君上既然不喜王道,衛鞅以為可在秦國推行禮制。以禮治國,乃魯國大儒孔丘創立的興邦大道,以禮制為體,以仁政為用,仁政理民,禮制化俗,使國家裡外同心,達大同之最高境界。如此,則國力自然凝聚為一。”
秦孝公卻不象頭次那樣一聽到底,他微笑插問道:“儒家主張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其實就是要恢復到西周時的一千多個諸侯國去,先生以為可行麼?復井田、去賦稅,在方今戰國也可行麼?”
衛鞅辯駁道:“儒家行仁政禮制,不以成敗論美惡。不修仁政,雖成亦惡。修行仁政,雖敗亦美。此乃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之大理也。公當思之。”
秦孝公冷冷笑道:“大爭之世,弱肉強食,正是實力較量之時,先生卻教我不以成敗論美惡,不覺可笑麼?果真如此,秦國何用招賢?”
景監在旁,沮喪之極,只是不好插話,便大惑不解的盯著衛鞅,臉上木呆呆的。衛鞅卻是不急不躁,沒有絲毫的窘迫,竟是從容再道:“君上再容我一言。”
秦孝公笑道:“無妨,嬴渠梁願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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