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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惡政十陳》,幾乎將秦國的政情治情悉數羅列,刻薄如君道乖張、蹂躪民生、不崇孝道、不開風化,使座中大臣無不憤然作色。嬴虔、子岸、車英三人同時緊緊握住了劍柄。田常卻是坦然微笑,站立場中,似乎在等候著秦國君臣的雷霆怒火。坐在最後燈影裡的衛鞅禁不住手心出汗,擔心秦孝公按捺不住。他看透此人苦心,定是要在秦國以“不畏暴政”的驚人行動成名於天下。若秦公發作,田常肯定更加激烈,這是“死士”一派的傳統,他們不會屈服於任何刀叢劍樹。
這時再看秦孝公,卻是肅然站起,向田常深深一躬,“先生所言,嬴渠梁雖感痛心疾首,然則實情大體不差,嬴渠梁當謹記先生教誨,重新整理秦國,矢志不逾。”
又是大出意料,士子們不禁拍掌高喊:“好——!”“秦公雅量!”
十幾個士子紛紛站起,呈上手中卷冊,高報:“我的《窮秦錄》。”
“我的《苛政猛於虎》。”
“我之《入秦三論——兵窮野》。”
“我也有對,《櫟陽死論》。”
紛紛嚷嚷,竟然全是抨擊秦國的簡冊,一卷一卷,堆滿了一張長案。秦孝公肅然立於攻秦簡冊前,一卷卷飛快瀏覽,竟是悚然動容。他回身對田常等人拱手道:“公等骨鯁之士,請留秦國,以正朝野視聽。”
田常哈哈大笑,“秦公欲以我等為官乎?我等痛斥秦國,秦公不記狂狷荒唐已知足矣,豈能留秦自討無趣?”非秦士子們紛紛應和,“多謝秦公!”“我等當離開秦國也。”“秦公胸襟似海,容當後報!”
秦孝公站上長案,向士子們拱手一週,慨然高聲道:“公等對秦國百年以來之諸種弊端,皆做通徹評點,切中時弊。嬴渠梁以為,非秦者可敬,卑秦者可惡。諸位既敢公然非秦,亦當有膽略治秦,精誠之心,何自覺無趣?請諸公留秦,十日內確認職守。公等以為如何?”又是深深一躬。
抨擊秦政計程車子們低下了頭,難堪的沉默。突然,田常面色脹紅,嗆啷拔出長劍走到秦孝公面前!座中子岸一聲怒吼,“大膽!”長劍一揮,遠處幾名甲士跑步上來圍住了田常。秦孝公勃然變色,大喝一聲,“下去!”轉對田常拱手道:“先生鑑諒,有話請講。”田常向秦孝公深深一躬,激昂高聲道:“田常身為稷下名士,非但做《惡政十陳》,且鼓動同人離開秦國。然則秦公非但不以為忤,反以國士待我。人云,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田常當以熱血,昭秦公之明!”話音方落,長劍倒轉,洞穿腹中,一股熱血直噴三丈之外!
“先生——!”秦孝公大驚,撲到田常身上。
田常拉住秦孝公的手笑道:“以公之胸襟,圖霸小矣,當,王天下。”說完,頹然後仰,撒手而去。
變起倉促,所有計程車子們都感到震驚,圍在田常的屍體周圍默然垂首。
秦孝公抱起田常遺體,安放到自己的長案上,眼中含淚,對景監肅然道:“先生國士,以上大夫之禮葬之。”
滿場士子們莊重一躬,“謝過秦公高義!”
秦孝公向士子們拱手做禮,坦誠真摯而又不勝惋惜,“田常先生去了,諸位勿以先生之慷慨激烈有所難為。願留則留,願去則去。留則同舟共濟,去則好自為之。秦國窮困,沒有高車駟馬送別諸君,遠道者贈匹馬,近道者牛車相送,每位先生贈送百金,以為杯水車薪之助。”
一箇中年士子感動哽咽,“我等離秦還鄉,皆因與秦地風習水土不合,其中亦有不堪艱難困苦者。是以我等沒有對策可呈,然絕無他意,尚請秦公詳察。”
秦孝公不禁大笑,“周遊列國,士子風尚,入秦去秦,尋常得緊。十年後請諸位重遊秦國,若秦國貧弱如故,嬴渠梁當負荊請罪於天下。”
“好——!”一片激昂,喊聲掌聲響徹招賢館。
當南門箭樓上響起五更刁斗時,招賢館方才恢復了平靜。
第二天早晨,景監送走了三十多名東方士子,又將留下計程車子們的各種事務安排妥貼,才來到國府晉見秦孝公。時當正午,秦孝公正在書房外間用飯,立即吩咐黑伯給景監送來一份午飯——一鼎蘿蔔燉黃豆,奇Qisuu書網一盤黑麵烤餅。看看國君面前也是同樣,景監不禁眼眶溼潤起來。孝公笑道:“有何可看的?咥吧。”一句秦人土語,景監笑了起來,埋頭便吃,淚水卻滴到了熱氣蒸騰的鼎中。匆匆用完,黑伯收拾擦拭了書案,默默去了。孝公笑道:“秋陽正好,院中走走吧。”景監便隨孝公來到庭院,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院中落葉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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