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部分(第1/4 頁)
老墨子聲音一沉,“玄奇,你對申不害、韓侯,也會如此論斷麼?”
“稟報鉅子,玄奇不瞭解申不害與韓侯,不敢貿然評判。”
“玄奇,”老墨子冷冷道:“小小年歲,就有了機心?爾與大父,在韓國和申不害談論三個時辰,何以就不敢貿然評判?”
玄奇大感意外,一時語塞,竟說不出話來。
“再說,爾為何對秦國新君如此堅定,竟不顧墨家查實的訊息?”
玄奇本想將自己對嬴渠梁、對衛鞅、對秦國的瞭解和想法向老師細細講說,也相信老師會象教誨他們學問時一樣耐心聽,認真想。萬萬沒有想到一開始就讓老師覺得不對味兒,將自己陷於尷尬困窘。關心則亂,智慧的玄奇竟然心亂如麻,後悔自己沒有冷靜的準備說辭,也後悔自己忘記了老師在作為“鉅子”斷事時和作為“老師”解惑時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此時此刻,說自己和這個新任國君有淵源麼?萬萬不能,那樣非但會在墨家被定為“私情枉法”的大罪,而且會給他幫倒忙,使事情不可收拾。哪麼,如何解釋自己明確堅定的判斷呢?看來只有將錯就錯,好在自己並不違背良心,不是為一個真正的暴君開脫。心念及此,玄奇抬頭看著老師,明明朗朗道:“回鉅子,對秦國新君的評判,乃弟子親自觀察所得,當否尚請鉅子決斷。”
鄧陵子冷笑道:“觀察?玄奇師妹,你對申不害難道就沒有觀察啦?”
老墨子大手一揮:“鄧陵子休得多言。論事焉有誅心之理?”
禽滑釐拱手道:“弟子以為,秦國之事當重事實。玄奇師妹與秦國素有淵源,且在櫟陽見識過秦國新君,持有異議不足為奇,現已尚同,鉅子不必追究。”
“好!禽滑釐襟懷,爾等當做楷模。”老墨子爽朗大笑,又驟然收斂,肅然道:“秦國暴政,老夫略知。我墨家三十餘年收劍封刀,意在觀察變法之效。目下韓國、秦國、齊國都在變法,然均以殺戮為變法手段,不去觸及根本。墨家要讓天下知曉:靠殺人變法者,天理不容。墨家要給天下一個警示。爾等以為,當從何入手?”
“從秦國入手!”四大弟子異口同聲。
墨子面色肅殺,“正是如此。秦國起於戎狄,長久征戰,本多暴戾之氣。若以變法為理由,殺戮過甚,這個國家就會走上邪路,庶民就會永無寧日。不給秦國以血的教訓,秦國君臣就不會珍惜庶民性命。爾等說說,該當如何教訓秦國?”
禽滑釐:“弟子之意,當由苦獲師弟率神殺劍士三十名潛入櫟陽,奪衛鞅首級。由鄧陵子師弟率虎門勇士二十名,將嬴渠梁擒來總院,由鉅子給予教誨。另由弟子與相里勤師弟率墨家劍陣,在陳倉峽谷接應。”
“大師兄部署甚善,請鉅子定奪!”鄧陵子很是激動。
老墨子凌厲的目光盯住玄奇,“苦獲一路,當由玄奇率領。其餘可也。”
玄奇看著老師,驚訝愣怔著說不出話來,猛然,她一頭栽倒在地上。相里勤驚叫一聲,上前扶住玄奇,“苦獲,快,銀針!”
老墨子臉色驟變,大袖一甩,“成何體統?讓她醒來見我!”大步而去。
老墨子顯然很憤怒。他雖然將墨家的日常事務交禽滑釐率子門弟子處理,但最重大的決策和最重要的權力他仍然掌握在自己手裡。其所以如此,並非墨子以權術之道治理學派,而是基於非常實際的考慮。一來是自己並沒有年邁力衰神志不清。二來是惟恐弟子們在大行動中有失洞察而損害墨家的信仰。三呢,則是墨子對自己的骨幹弟子們不很滿意。雖說禽滑釐幾個大弟子也算久經風雨,但在胸懷氣度學問技能以及品德修為方面,總是缺少一種大師風範。這一點,墨子倒是佩服自己的宿敵儒家,孔子之後竟然出了個孟子,將瀕臨絕境風雨飄搖的儒家竟硬是挺了起來,在戰國時期仍然成為天下顯學。自己身後眼看是沒有這樣的大才,墨子心中總是有些空蕩蕩的。對於墨子而言,沒有妻子,沒有兒子,完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在畢生開創的正義大業上沒有一個理想的繼承者,卻是一種深深的遺憾。
墨子相信天道鬼神,認為這些冥冥之中的意志,總要在人世尋找一種防止人群頹廢墮落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自己和自己創立的墨家。墨家的正義之劍其所以所向無敵,從根本上說,那是天道的意志,是鬼神的力量。上天其所以選擇墨家,那是因為墨子具有超凡的天賦品性和學問技能,他所倡導的主張能夠代上天言道,能夠代鬼神辨明人世間的善惡恩怨,能夠堅如山嶽般的懲惡揚善。
墨子沒有父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