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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望著正廳通向寢室的那一道拱形門。
一聲蒼老的咳嗽,白髮蒼蒼的老太師甘龍顫巍巍走出了隔門。他扶著一支桑木杖,身著一領沒有漂染的本色布袍,一頭白髮披散,頭上沒有玉冠,腰間沒有錦帶,活似一個鄉間老翁,與盈廳滿室的華貴賓客相比,老甘龍寒酸得禿雞入了鶴群一般。但就是如此一個老人,當他穿過廳堂,走到廊下,目光緩緩掃過正廳,掃過庭院時,華貴的賓客們卻都羞愧的低下了頭,避開了他那呆滯尖利的目光。
“老太師,我等都,都想聽聽,你的高見呢。”還是太廟令杜摯期期艾艾的開了口。
“哼哼,”老甘龍冷冷笑了一聲,“老夫唯國君馬首是瞻,何來高見?爾等都是老於國政了,邦國大事要在朝堂商議,懂麼?”說完,徑自顫巍巍轉身,誰也不搭理的回去了。滿室勳貴竟大是尷尬,你看我我看你,一臉大惑不解。新任客卿趙良極是聰敏,略一思忖便恍然透亮,高聲道:“諸位大人請回吧,天氣冷得緊呢。”說完便徑自回身走了。
“回吧回吧。”杜摯似乎也明白了什麼,粗聲大氣道:“也是,只能做,不能說呢。”
勳貴們這才活泛過來,紛紛抬頭望天:“走吧走吧,冷凍時天的,回家窩著去。”不鹹不淡的相互議論著,便各自匆匆去了,連三三兩兩的同路都沒有,與來時的成群聯袂高聲談笑竟是大相徑庭。片刻之間,太師府便成了門可羅雀,清冷得又恢復了從前的光景。
當家老走進書房稟報時,老甘龍正偎著燎爐,用一柄長長的小鐵鏟翻動著紅紅的木炭,彷彿要看透木炭火一般。聽完家老稟報,他那溝壑縱橫的臉上只是抽搐了幾下:“家老,叫甘石來。記住,太師府從今日起,不見任何客人。”家老恭敬點頭:“曉得了。”便匆匆去了。
片刻之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進了甘龍書房。他便是老甘龍的長子甘石,也是一領棉布袍,樸實得象個村夫,惟獨那炯炯發亮的目光,那赳赳生風的步態,卻自然透漏出一種精明強悍。老甘龍有三個兒子,次子甘碸與三子甘兗都早早在國府做了相當於下大夫的實權小吏員。惟獨這最有資格做官的長子甘石,卻一直是白身布衣,在家閒居,而且極少與人來往。除了過從甚密的幾個門生故吏,朝中許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老甘龍有這個長子。但是,恰恰是這個白身布衣的兒子,才是老甘龍真正的血肉肱股,才是支撐甘氏宗族的棟樑。老甘龍被完全湮沒的二十三年中,所有的密謀都是透過這個貌似木訥的甘石實施的。沒有甘石,甘龍當初便不可能製造太子殺人事件,也不可能知道公孫賈的真相,更不可能與他共謀密聯世族力量從而促成車裂商鞅。甘石是老甘龍的秘密利器,是斡旋秦國政局的主軸。現下車裂了商鞅,秦國正當十字路口,老甘龍又要使出他的秘密利器了。
撥旺了燎爐木炭,啜吸著濃稠的米酒,父子二人從天黑一直密談到東方發白。
半個月後,封堵道路的大雪還沒有完全消融,一輛牛車便出了咸陽北門,咯吱咯吱的上了北阪,冒著呼嘯的寒風駛進了北方的山地。
趕車的兩個人都是一身紅袍,一口大梁官話,任誰看也是魏國商人了。他們不急不慌的在冰雪地裡蠕動著,每遇村莊便用藥材換取獸皮,偶而也在那個山村歇息兩天,與獵戶、農夫、藥人盡興的諞著閒傳。如此這般走走停停,連過年都是在路上晃悠,待到雪消冰開楊柳新枝的三月初,這輛牛車終於來到了隴西地帶的山林河谷。這一日,牛車翻過一座高山,一片蒼黃的林木,一片凌亂的帳篷竟赫然顯現在眼前!
“甘兄,義渠國麼?”一個年輕商人指著樹林帳篷,興奮的喊了出來。
“誰是甘兄?謹細些了。”四十多歲的紅衣商人老成持重的斥責了一聲。
“一高興便忘記了,掌嘴!”年輕商人嬉笑著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高興的事在後頭呢,急甚來?先歇口氣兒,聽我說說義渠國的底細。”
“早該說了!害我做了一路悶葫蘆,憋氣!”年輕人一邊高聲大氣的嚷著,一邊利落的從牛車上取出一塊乾肉與一隻酒囊走了過來。中年商人接過酒囊拔開塞子,咕咚咚大喝了一氣,大袖沾沾嘴角,長長的喘了口粗氣,便指著河谷密林中的帳篷,緩緩說了起來——
義渠,一個古老的部族。商末周初的時候,義渠是西戎中有數的大部族,也是少數幾個以“國”自稱的強大部族。那時侯,他們的活動區域在漠北草原,是個完全遊牧的草原部族。義渠人剽悍善戰,佔據著漠北最好的河谷草原。到了西周末年,周幽王失政亂國,要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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