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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北方客正在瓜地裡抱起一個西瓜,藤蔓都不顧扯斷,便徑直往地上摔開,揀起裂塊,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他急忙提著鋤頭趕過去,嚷道:“好你個偷瓜賊!”北方客見主人來了,急忙把剩下的西瓜往口中塞,籽也顧不上吐。老圃奔近一看,氣得打不出一處來,原來那北方客剛好砸了他最大最好的瓜,怒上心頭,順手拿起鋤頭,向北方客揮去,還罵道:“叫你偷瓜吃!”沒想到北方客哼也不哼,倒在了地上。老圃還見他嘴巴塞滿了帶籽的瓜瓤,以為他是故意如此,上前用力踢了幾腳,叫道:“快起來……跟我去見官!”北方客一動不動,直到看到鮮血從腦袋上汩汩流出,老圃才驚呆了。他見四周無人看見,便將屍首埋在了瓜地邊的李子樹下,想就此瞞天過海。起初他也時常憂慮,擔心死者會有親人來做苦主討命,幸好只是個北方客,竟然始終沒有人知道,就連他自己,也慢慢忘記了這件事,還時常將從那北方客身上得到的玉墜拿出來把玩,公然宣稱是旁人付的瓜錢。直到今日有人趕來瓜地,告知說是韓府一個女人吃了西瓜中毒死了。老圃不知究竟,卻記得韓府的瓜摘自李子樹下,這才重新想起埋跡北方客的事來,懷疑他是陰魂不散,借西瓜索命,恰好應在了韓府人身上。越想越是害怕,有心將那屍首挖出來運走,可官道就在不遠處,人來人往,極易被人發現,正猶豫要不要等到晚上動手之時,張泌一行就到了。
張泌道:“忘記並不代表消失。你來看……”順著他手指望去,那北方客嘴巴張得老大,內中填滿了泥土,那被朱飛鋤斷後剩下的一截瓜蔓恰長在他口中,情狀甚是詭異。耿先生一望便明白了過來,道:“原來那個大西瓜就是從屍體口中長出來的,難怪會出現血水西瓜。”張泌道:“正是。”
楊大敞訝然道:“張公是說那西瓜中的血水是這北方客的?”張泌道:“嗯。血者,神氣也,血受氣的推動執行全身、營養臟腑,肝受血而能視,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攝,口受血而能食。那北方客正吃瓜時頭部受重擊而死,又被徑直埋在土中,口中聚集的血脈和營氣無法散去,湊巧他口中瓜瓤中留有瓜籽,沾染土氣後生根發芽,他的血氣也隨著瓜蔓一道生長,最終進入了西瓜中。這瓜受人血供給,又受人屍濡養,當然要比尋常西瓜要大許多。說起來,夜宴上的人都要感謝這北方客呢。”
他話中之意十分明顯,若不是這北方客的血氣滋養了西瓜,就不會發生夜宴上刀光下血水飛濺的一慕,也不會有人發現瓜中有毒,那麼昨晚死於夜宴上的就不僅僅是李雲如一人了。
耿先生卻道:“若只是普通人家買去,就算發現是個血西瓜,不過罵幾句扔掉而已,偏偏自這北方客口中長出,生得奇大,被韓府看中預留給夜宴,而湊巧韓府昨夜又發生命案,我們最終順著西瓜的線索追蹤到這裡。若非如此,這北方客只怕莫名埋屍於此,永世無人知曉。”張泌嘆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聽起來,倒像是這北方客想方設法在為自己復仇一般。若不是親眼見到,實在是難以相信天下竟然會有這麼巧的事,可驚可怖。尋常百姓最懼因果報應一說,再見老圃,雖是臉如死灰,卻已經是死心塌地地服罪了。
卻聽見楊大敞道:“張公請讓一讓,讓我來驗驗這北方客體內是否有中毒跡象。”張泌心念一動,暗道:“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若是這北方客事先中了砒毒,毒入血脈,也有可能是他的毒血養出了毒西瓜。”忙讓到一旁。
楊大敞先從竹籃中取出一柄拂塵,先將那屍體從頭到腳泥土拂淨,這才仔細勘驗。他因是專業仵作,即使沒有書吏在一旁,也依舊有邊驗邊報的習慣,道:“死者滷門骨無紅暈浮出……牙齒、牙齦黃白色……胸部龜子骨、手指、足趾骨尖黃白色……”驗完骨骼,起身道:“砒霜中毒,骨殖應呈青黑色,死者全身骨骼發白,看起來並無中毒跡象。不過,最關鍵的還是要看喉嚨部位。”從竹籃中取出一隻木勺,先將那屍體喉部泥土掏乾淨,再調了一碗皂角水,倒入喉部沖洗,見顏色黃白,起身告道:“死者生前沒有中毒。”
張泌道:“毒藥殺人,無非透過血脈遊走全身,最終毒氣攻心,有沒有可能他所中毒藥都隨著他的血氣進了西瓜?”楊大敞沉吟道:“有這個可能,如果這樣,就必須用蒸骨法勘驗,我得帶屍首回去衙門。”
正盤算間,只見江寧縣書吏孟光帶著數名差役趕來,還帶著一副專抬死人的擔板。張泌奇道:“來得好快!”楊大敞抬頭看了一眼,道:“他們是江寧縣衙的人,就在北門邊上,咫尺之遙。